回信望愛

正義、愛與恨的力量 ── 從「捍衛正義」談起
作者/黃哲奇
 
  「捍衛正義」(The Hurricane)的主角是一位出身貧苦的黑人拳王,但是他的壯年時光都在種族歧視造成的冤獄中度過,他就是颶風魯本•卡特(Rubin Hurricane Carter)。

  魯本在成為一位拿到拳王榮銜的拳擊手之前,他經歷了貧苦的童年、少年監獄、軍隊與重新入獄的日子,這些他只能說「我活過來了」(I survived),而支持他的是「恨」的力量,不帶一絲一毫自憐與情感,把自己的欲求降到最低,只把自己鍛鍊成一個武器、一個無情的機器,這樣累積下來的實力,讓他日後在拳壇快速的竄升。

  度過艱困的成長過程,身處在牢籠中,是對一個人極大的考驗,因為不被當作是一個人:沒有尊嚴與自由。只有選擇:要發洩耗損你的日子,還是走自己想走的路?是選擇用「愛」,還是用「恨」做你的力量,愛是敞開與原諒,而恨是封閉與拒絕。在面對普遍的種族歧視與詆毀,魯本選擇了後者,拒絕了一切在監獄中的活動,活的像自己一個人過活一般,不需要靠別人的同情,也不受敵人歧視的影響,只靠自己的努力,讓他在出獄之後成功的登上了同胞都引以為榮的地位,沒有人不佩服他堅韌的在一路艱困中選擇了自己的路-除了恨他的白人警官。

  冤獄在他全盛時期降臨,電影的鏡頭無情的帶過法律奪去他的自由與家庭生活,一次又一次的上訴駁回,仇恨在黑牢中挑戰他:仇恨白人還是自我毀滅,用平緩的步調讓觀賞的人稍稍體會這樣實際而痛苦的過程,用水磨功夫般的節奏把那種孤絕的感受磨進觀眾的心理,及至後來轉變為身體雖然關在牢房,但是心靈藉著寫作得到自由,而且奇妙的讓魯本與另一位主人翁拉撒的生命連結在一起。當魯本一次又一次的平反受挫,他的生命慢慢的死寂與枯乾了,當他在監獄中不斷的低沈的時候,拉撒的監護人 ── 一群監獄外的加拿大白人對他的愛卻不斷的加增,這些人努力著要讓他得到在最高法院一次公平審判的機會。

  這個其間魯本面對了一個艱困的選擇:選擇接受這些人的愛作為他的力量,還是繼續用原來的恨作為他的力量?愛打開了他封閉、索求降到最低的心,可是也讓他有眼淚、有期待之類的軟弱行為,他掙扎徘徊於拒絕與接納中間,而監獄外的這批人,也一次次的不放棄對他的愛。

  別人的愛對我究竟是不是一種拖累、一種累贅?是任何靠自己、靠「恨」的力量一路走過艱困環境的人都要面對的問題,魯本之前拒絕了妻子因為愛願意的堅持,可是在面對拉撒與他的監護人的愛時,他終於無法拒絕,接受以愛作為自己的力量。當我對愛我們的人敞開時,我就軟弱了,因為不再孤單的一個人行走、不再能夠不擔心任何人,但是就如聖經中「重新得力」中的意義,有「換力量」的意思,讓別人的力量因為對我的愛從心中湧現出來而讓我堅強,只要他對我的愛還在,我這邊的力量就永不斷絕。

  魯本接受了愛做他心中的力量,正如他在最高法院的陳述,「我心中求的只有正義」,沒有仇恨,也沒有報復。

  在最高法院的審判結果宣布之前,魯本與拉撒隔著一道鐵欄門,拉撒還是本著少年人的熱情說「我們會把你救出去」,可是魯本回答「恨使我入獄,可是愛會拯救我出來,而且已經拯救我出來了」魯本說,他的名字 Rubin 是聖經創世紀卅五:23 中一個兒子的名字,而拉撒是拉撒路的小名,在約翰福音十一章中一個耶穌讓他從死而復活的人,他與拉撒的相遇不是偶然,代表「一個死而復活的兒子」,似乎代表他的心境從仇恨的死亡中因為愛而復活。

  正義在最後終究回到魯本這一邊,鏡頭沒有很煽情的拍攝他重獲自由後續的發展,而是寫實的以文字、照片來陳述,沈澱了激情,呈現的只有真實的人生。有人為魯本在獄中逝去的壯年歲月惋惜,一個很有拳擊才華的拳擊手失去了他的舞台,真實人生中他的路卻不是我們、或魯本所認為該走的路,然而,哪一條路才是比較好,我想只有上帝與魯本自己知道吧!這是人生的弔詭,也是人生意義的深邃。

  身為一個受冤屈者的感覺是什麼?是渴望正義,也渴望報復,是一種與環境絕對不斷的爭鬥的孤寂感,當自己的平反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後,只會有灰心與仇恨陪伴著你、挑戰著你,除了封閉自己好像沒有別的方式可以有力量繼續堅持下去。正義是人類長久以來的呼求,也因為人的罪惡與不完美,似乎永遠都沒有完整的一天,人究竟該堅持正義多久呢?

  就像台灣獨有的「棄保效應」選舉文化,我們有的時候都對現實太聰明,很快的不再堅持正義公平的原則,免得別人說陳義過高。這所帶出的主題是,人究竟該堅持什麼、放棄什麼呢,究竟什麼是不可追及的空中樓閣、什麼是值得為其付出代價的目標呢?以一個基督徒的信仰來說,公義是神的性情,不是太平盛世時才有的奢侈享受,而是一種生命所持守的態度與原則,也因為是神所教導與看重的,所以值得堅持,即使一時、甚至終其一生都看不到自己努力的效果,高等法院所能伸張有限的正義,也是一代一代這樣願意堅持的人貢獻出來的,我相信,這是我們這些在台灣的人該給予下一代的,因為只有當我們堅持公義的原則時,才會有信仰公義的下一代,能夠繼續為創造一個追求公義社會來努力奔跑,有人說,台灣努力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想要過好日子的,另一種則是願意為理想犧牲的,但願後一種人在台灣越來越多。

  魯本的一生如果他的冤獄一直沒有被平反,我不知道這部影片會不會誕生,不過當我想到,所有人最終都會在基督的審判台前得到他應得的,才不會因為可能有更多沒有得到平反的魯本還在獄中而沮喪,更不會為沒有讓我們看到那些使用卑劣手段陷害他的人受到刑罰而不平,在思考現世中公義實踐的主題,信仰帶給人極大的安慰,因為實踐公義是一種生命態度,而非結果導向的公平買賣。

本文作者為本中心負責人,台北基督徒林森南路禮拜堂會友

電影「捍衛正義」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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