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望愛

誰關心真正的八掌溪慘劇?
作者/徐千祐
 
  2000 年 7 月 22 日下午,嘉義縣八掌溪仁義固床工程進行汛期時能穩固河床的混凝土 灌漿作業,溪流水量像往常一樣緩緩流動著,下午五點十分左右,八掌溪上游洪水突然湧至 ,現場八名施工人員中四人逃離、四人來不及逃出,在洪水湍急中受困於溪中,之後記者來 了、立委來了,全國觀眾在新聞鏡頭前,看著四個人堅強地拉緊彼此,三個小時後,這四個 受困八掌溪河床的工人,終因體力不繼,在全國電視機觀眾眼前,跌入洪流中滅頂……

  嘉義縣的消防隊接獲通知後,趕赴現場,不是工具沒帶齊全,就是帶去的工具無法使用 ;現場人員聯絡空中警察大隊與國軍海鷗救援部隊,兩個單位都說請通報者找對方去支援… …到最後,空中警察大隊雖然出發了,但卻變成搜尋屍體的任務。

  第二天,在野的國民黨、親民黨立委與黨魁高分貝向社會高喊「新政府無能!」,在社 會一片哀痛難過的混亂中,八掌溪慘劇馬上演變成一場政治風暴,多位高官兩三天內紛紛下 台……

  許多台灣同胞,在電視鏡頭前與四個台灣人一同經歷從堅毅、忍耐、等候,到最後終於 體力不支的過程……一場令人痛心疾首的災難,後來的發展變化,卻不僅是一場死亡災難而 已,受關心的,也不是受難者家屬的安置善後問題、救援工作的改善,而是讓人莫名其妙的 政治問題。

  八掌溪慘劇在政客與新聞媒體的大力「推動」下,似乎「不能只是慘劇」而已,新聞媒 體與政客關心的是,這件事重創新政府多少?誰該下台?誰該負責任?誰又是繼任人選…… ……至於事情怎麼發生?為何施工時廠商沒有安全措施?為什麼溪水突然暴漲?為什麼沒人 通報?受難家屬的安置怎麼辦?救援工作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如何找到妥善合宜的改善辦 法?各縣市面對這類災難處理有對策嗎?好像不太有人在乎這些事情。

  從總統大選之後,新聞媒體就一直為找不到能「超越總統大選熱度」的新聞題材傷腦筋 於是立法院裡,立委質詢謾罵的醜態與官員受辱低頭的窘態變成頭條……現在好不容易等到 這樣震撼人心的新聞,如鯊魚般嗜血的新聞媒體怎麼能讓國人的傷口輕易好轉?於是電視新 聞不斷重播畫面,提醒觀眾「八掌溪還沒有落幕、這個新聞仍很重要,請大家別忘了收看! 」。

  鏡頭推擠著近距離拍攝悲痛哽咽嘶啞著喉嚨的家屬,尷尬低頭的新政府官員面對砲聲隆 隆的社會指責無言以對,與喜不自勝終於找到機會面對鏡頭的立委跟在野黨黨魁,交織成一 幅莫名其妙詭譎血腥的媒體畫面。

  筆者不禁要思考,八掌溪事件究竟是「台灣民眾為四名受難的同胞與遭遇傷心痛苦」? 還是「努力跟隨新聞媒體與政客參與一場沈寂已久、終於找到賣點的政治嘉年華」?

  不知道您是否有與我一樣的經驗,筆者並不是很喜歡到公家機關辦事情,多年來的經驗 、包括當兵時的遭遇都告訴我,跟公務人員打交道到公家機關辦事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除 了多如牛毛的規定外,洽公時遇到公務人員給軟釘子的經驗比比皆是;尤其是那種對外的窗 口,明明櫃臺就設置了好幾個,但是真正在第一線工作的卻只有一兩個人,在第一線人員背 後的,往往不是閒話家常著,就是正在看報紙……

  近幾年來,「公務人員」變成最最熱門的行業,我們往往可以在電視新聞中看到「幾十 萬人報名參加考試,只為了爭取幾千個錄取名額」,「公務人員」這個行業搶破頭,為什麼 ?因為這個行業最能滿足「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夢想,筆者自己就有親身的經驗,公務機關 裡冗員特多,筆者當兵時常看到一些整天沒事做,開開會、穿梭各辦公室造謠生非的副首長 ,一個月連加給可以領二十幾萬薪水,還不包括支領的差旅費;就算一個打打 Word 的冗員 ,都可以領四五萬……

  於是,筆者終於體會,原來考公務人員的人,不是為「服務國家」去的(不過我相信真 的有這種熱誠的人,因為我真的認識這種人),乃是為了福利與生活去的……每一個打算成 為公務人員的人,我想絕大多數都是為了生計才報考的;但是當有責任來的時候,大概很難 有人的反應是「終於到我發揮的時刻了!」,很可能是「我怎麼這麼倒楣?!這件事情應該 是某某的責任才對,我的工作執掌範圍是這樣的,說什麼也不該是我的事情啊!」

  這種心態,入伍服役時最常看到,很多人都會聰明地說:「反正只是兩年兵,累也是做 、操也是做,我何必把自己累死?!」,所以老兵不做新兵做、有責任有事情都是別人的; 社會對當兵的人也是這樣看:「反正農產品賣不出去有阿兵哥吃,口蹄疫、九二一地震救災 有阿兵哥做」……所以,九二一大地震時,你可以看到,我們每年納稅給政府,每年花那麼 多人事費用來養全國廣大的公務人員,這些人都是驕驕天命,九二一地震時似乎一點發揮也 沒有……直到最近,大家才發現,什麼?!有的公務人員可以「免稅」?!真好啊!

  國家確實需要優秀的公務人員,來維持國家的永續發展,推動各類重要攸關民生的國家 與社會工作;但是愈來愈多社會事件,都是與公務人員的工作態度有關,尤其這次的八掌溪 事件,幾乎可確定就是救援通報系統與公務人員的工作態度所造成的,如果在場的消防隊員 平時注重保養設備,救命的繩索會故障嗎?如果空警跟海鷗部隊有視災難為己出的精神,應 該是兩個單位的直昇機同時到達搶著救人,而不是互相推諉把救命當工作慢慢來;無論今天 是誰作總統當閣揆,碰到台灣社會這種普遍推諉責任的的風氣,誰都一樣會被罵到死。

  更讓人痛心的是,爭搶新聞的媒體不斷將更深的痛苦刺入民眾的內心,與流露著喜悅表 情、一副「你的失敗就是我的快樂」的政客,那些淒然哀痛的受難者與受難者家屬,變成別 人利用的「材料」,從電視新聞、報紙到新聞網站,無不盡力蒐集「材料」製作成一場偉大 盛會來吸引群眾注意……面對這種「只有撻伐怒吼,卻無法與痛哭者一同哀哭」的整個社會 ,實在讓人更心力交瘁。

  無論如何,新聞事件總會落幕,但是對於失去親人的痛苦才剛剛開始,尤其是在整個社 會投注的焦點遠離之後,其中貧窮的受難者家屬該何去何從呢?媒體跟政客已經不再紀念去 年遭受槍擊的莊嘉慧了,也不再關心仍舊不斷傳出自殺消息的九二一地震災民,還有許許多 多曾經在新聞鏡頭前受到社會注目的受難者,他們的現在,除了上帝、除了愛他們的人,還 有誰關心呢?

  親愛的讀者,八掌溪事件對你只是一個即將落幕的新聞事件?政治風暴?還是記取教訓 檢討自己的事情?當九二一地震即將屆滿週年之際,你還記得那些對著瓦礫破屋哭喊著親人 名字的母親嗎?還是九二一對你只是一個「新聞事件」而已?但願我們都能學會給予真正的 憐憫,關心幫助受苦的人,而不只是把他們當成是滿足於你生活枯燥的「新聞事件」而已。

  深願我們在禱告中記念曾在無助中捲入痛苦的人,深願八掌溪事件是台灣最後一件慘劇 ,深願我們學會成長與付出,不再讓更多的同胞葬身在我們的冷漠之中。

本文作者為本中心同工,台灣信義會板橋福音堂會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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