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黨輪替有助檢討污染問題
最近，高屏溪因不肖業者傾倒有機化學溶劑廢棄物而遭到嚴重污染，並且威脅到
自來水公司的取水，以及對大高雄地區民生用水的供應。這一事件，究竟涉及的是公
共危險罪或是不特定對象的殺人罪，雖然仍舊未有定論，卻已經明顯引起了社會及輿
論的高度關切和注意。受害地區民眾的憤慨以及要求嚴刑懲罰業者當是可以理解的。
其實，類似的河川嚴重污染問題早已廣泛存在於國內，到處都有，只是沒有像這
次事件那麼具有爆發性，影響面那麼廣大而已。為了經濟發展而犧牲其他，這是台灣
長期以來在國民黨政府統治下的政治及社會問題。過去，問題實際上已經非常嚴重，
但都被壓了下來，如今換了新政府，政治禁忌沒有了，問題逐漸都浮到了檯面上來，
變成可以嚴肅面對、檢討和處理的對象。單以這一點來看，政黨輪替以及治權的移轉
實在對國家和社會都有莫大好處。
人民的犧牲造就台灣的經濟奇蹟
今天台灣之所以有機會擠身於已開發國家之行列，經濟發展的策略確實發揮了作
用，但所付出的代價也非常昂貴。表面上看起來，這些成果好像是政府的領導以及少
數企業和企業人才不斷努力、不屈不撓在種種困境中衝刺造就了台灣的經濟奇蹟，深
究起來，卻可以發現真相並非如此。
要不是有廣大人民的犧牲，並且逆來順受，或是被故意矇蔽而不知道保護自己的
權益和尊嚴，過去的政府及企業哪有機會炫耀？由於人民的犧牲，造就了不少企業的
擴張和發展，可惜的是政府和這些企業不知道回過頭來感謝民眾的貢獻，反倒常常有
著老大的心態，認為台灣的經濟要不是有他們早就垮了，所以他們更應該是大家感謝
的對象。這樣的心態，確實有頗多可議之處。
經濟發展是大多數政府及企業高度關心的事，經濟發展也確實會對國家社會整體
帶來某些方面一定的好處。盲目排斥經濟發展，顯然不切實際。然而，只重視無限度
和無原則的經濟發展而忽略了其他問題，顯然是需要檢討的。就像一個人如果只知道
無節制、無原則地賺錢而不顧其他，也一定是有問題的。賺了很多的錢，不必然會讓
一個人達到成為人的目標，或是提昇作為人的價值。簡單說，除了賺錢之外，應該還
有其他的事物或價值更值得人去關心。
「利用」「厚生」的經濟哲學嚴重扭曲人性
台灣在過去的經濟發展過程中，最嚴重的問題就是缺乏人文思考。所謂人文思考
，簡單說就是以人而不是人以外的其他事物為思考重心，並高度重視人的價值和尊嚴
。由於缺乏人文思考，所以只能看到金錢和財富，看不到在這個發展過程中人可能遭
遇和面對的問題。
因此，從某個角度看，人確實是被故意犧牲了。並且在追求經濟發展和財富的過
程中，人性被導引成單面向的人（one-dimensionmal person），只知道追求金錢利益
和與此有關的東西，人也很自然地被物化成為一種東西或商品，人性的尊嚴和價值等
都被視為無物。
這次的污染事件，其實只是長期以來缺乏人文思考的台灣社會潛藏問題的冰山一
角而已，並不出人意料之外。
國民黨在台灣的長期統治，標榜的是中國傳統那一套膚淺的「利用、厚生」之經
濟哲學。表面上，這一套經濟哲學是造福人群的，但存在於「利用」和「厚生」之理
念背後的，卻是人性的貪婪慾望；並且，在實踐的順序上，「利用」重於「厚生」；
在過程中，則「利用」是目的，「厚生」只是手段。這種目的和手段的倒錯，當然也
導致人性的扭曲。
這次的污染事件，可以說是台灣社會成千上萬類似實例的表徵。大家都在「利用
」：利用別人的不注意，利用別人的天真和無知，利用別人的信任，利用別人的怕事
自私，種種「利用」就是為了要追求滿足自己的最大利益。從過去 RCA 電子廠的鎘
污染、台塑的汞污泥，到今天的長興化工及昇利化工廢棄物的污染，都表現出台灣企
業經濟思考的自私面目。
繁榮的科學園區為環境的污染源
最近，聖經學院也因為貫穿校園中間地帶的約旦河污染日趨嚴重而屢次上報，有
一陣子還成為新聞的焦點。
兩年多前，約旦河雖然存在著一些人為的污染因，但河裡不乏魚、蝦、龜、鱉及
覓食的鷺鷥鳥類，頗具有環保教育櫥窗的價值。校園內師生也頗以此為榮。這兩年來
，這些生物死的死、逃的逃，都消失了。河裡的水，長期以來呈現烏黑之色，同時發
出極度刺鼻的惡臭，臭味有時令人作嘔欲吐，難以忍受，嚴重危害住在校園內師生的
健康。
經查這一條原本美麗的約旦河之污染源，正是大名鼎鼎的科學園區。
眾所周知，科學園區是台灣賺錢的大企業，每年為台灣賺進不少外匯，也同時造
就出不少有錢人，所謂的「電子新貴」是也，儼然有台灣當代金礦的架勢。政府也對
科學園區十分禮遇，處處給予方便。然而，科學園區的發展和繁榮，真的只是科學園
區自己和政府的功勞嗎？難道不是許多鄰近地區居民犧牲居住環境品質和健康的代價
換來的？又有什麼人想到這些居民呢？有誰感謝他們呢？當這些居民到了忍無可忍而
站出來抗爭時，他們卻成了企業及政府交相譴責和壓制的對象。
科學園區的大亨、新貴們何曾想到過這些無聲無息的居民呢？當然，更不要說是
感謝他們了。也許這些大亨和新貴們，還反過來認定鄰近居民應該感謝他們提供了不
少就業機會和商機呢！從這些事情裡面，我們看到什麼？難道不是人性的貪婪、自私
、和單面向的經濟動物之表現？
科技與行動的對話，沒有行動就是空的
最近，科學園區少數幾家大企業的領導人似乎努力在推動科技與人文的對話，用
意雖然不錯，問題卻仍然存在。到目前為止，我們只看到把這些實際的事情當成抽象
的議題來討論，還看不到什麼具體的行動和改變。科技與人文的問題或更實際的環保
問題，牽涉到的不只是理念問題而已，更是行動的問題。對話如果不能化為行動的方
針和力量，則對話都是空的，只是消磨時間的閒聊而已。
過去國民黨的統治，只注意經濟發展的問題，也就是所謂的經濟掛帥是也，其他
問題都是次要的或不重要的，即使教育政策也都臣服在經濟利益之下，當然造成今天
的種種後遺症。很長的一段時期，教育政策的原始目的是為國民黨政府的反攻大陸目
標服務的，後來反攻大陸不成，變成了經濟發展和工藝技術的訓練。
一時之間，許多五專、二專、技術專校和學院、理工科系和學院如雨後春筍般地
紛紛成立，單純的目的就在於訓練可供使用的技術人才。這樣的情況，氾濫到連有心
人士想設立人文學院也遭到故意的阻難和禁止。長期下來，整個台灣社會缺乏人文精
神和思考以及人文的人才，當然也就沒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
回到人文思考才能決解污染問題
科技與經濟發展沒有什麼不對，但這些事項只能是手段，不應該是目的。科技與
經濟發展的背後，應該有著更多的人文精神和思考作為其指導方針才對，這卻是我們
今天最最缺乏的。事實上，我們經常可以看到科技目的和手段思考上的倒錯。許多科
技研究和發展，背後所隱藏的真正動機和目的是「商機」（用淺白的話說，就是「賺
錢的機會」），而不是造福人群；即使有造福人群的想法，大都也只是順便提一提罷
了。許多人真正關心的，可能是隨著新科技研發之後而來的股票上市的商機問題，而
不是人群福祉問題。
由於真正的動機在追逐實際的金錢利益，所以因科技及經濟發展所帶來的污染也
就很容易被故意犧牲掉了，科技最後只淪落成金錢遊戲的一環而已。科技的崇高目的
不見了，只剩下赤裸裸的金錢利益。在這裡，我們清楚地見到了隱藏在科技或高科技
無塵外表下的心靈污染問題。心靈污染的問題也是人類歷史上一個沒有解決，卻又是
我們仍舊必須嚴肅面對及解決的問題。
歸根結柢來說，科技污染背後的心靈污染，也就是人的自私、貪婪、和無止境的
慾望才是一切污染的根源。要解決這一切的污染問題，唯有回到最基本的人性及人文
思考上才有可能，而這，正是台灣科技及經濟發展過程中最缺乏也最需要的。
本文原刊登於台灣教會公報第 2529 期 9 版，經台灣教會公報社同意，授權信望愛資訊中心刊登；若您欲使用本文，請與台灣教會公報社聯絡。
科技污染的人文思考
何妤玟的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