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敏與白冰冰

作者:陳韻琳

  陳進興被槍決的當天晚上,白冰冰接受訪問時說:「我不可能原諒陳進 興,永遠不可能。他死刑是他當得的報應,我覺得正義來的太晚。他的死是 社會遲來的正義,這社會正義永遠不可能平撫我受傷的心....」

  白冰冰其實說的沒錯。陳進興槍決是社會該有的正義。這個正義不可能 平撫她內心深處的痛。她需要心靈醫治,好重返平靜,這醫治,絕不是陳進 興被槍決的社會正義能給的。

  大家都知道白冰冰恨陳進興入骨,也怨同情陳進興的人沒有是非正義。 當為陳進興妻舅辯護的律師謝長廷出馬競選高雄市長,白冰冰在公開場合罵 他「不是人」時,甚至讓人疑慮她是否恨過了頭,已將恨意透過媒體、政治 競選,散發到社會各個角落去。

  但是無論如何,白冰冰會恨,是人之常情。因為她的女兒何其無辜卻如 此慘死!而且,也沒有任何人有這個權利要她原諒陳進興,因為受苦的人是 她,不是任何其他人。陳進興說:「我悔罪。」白冰冰回答:「我永遠不原 諒他。」沒有人可以對她有所苛責。

  可是,從白冰冰的恨與痛苦 ── 至今面對鏡頭仍舊憔悴不堪痛哭失聲 ── 卻讓我想到另一個比之白冰冰遭遇更慘的人 ── 林義雄。

  當林義雄為了政治理念、為了理想被捕入獄,方素敏卻遭逢比丈夫入獄 更大的劇變 ── 婆婆與雙胞胎女兒都被刺殺,只剩下長女林奐均在危險邊 緣被救活。這個滅門血案至今找不到兇手,但卻確知,是樁政治滅門血案, 與林義雄投入反對黨運動有絕對的關係。

  這是多大的駭人事件!社會正義何在?上帝何在?

  一個年輕人陳芳明,就在滅門血案那年畢業,憤慨之餘,決定也投入政 治民主運動。

  從那時到現在,十餘年後,陳芳明看見林義雄與方素敏從未後悔的、繼 續為台灣奮鬥,深入社會底層,堅持信念、從事非武裝的抗爭,充分顯示那 種人性尊嚴與無可輕侮的一面。

  陳芳明說:「到達救贖的道路有很多分岐,我那年選擇參加政治運動, 自以為是一種自我拯救,我確實尋到心靈的出路,並且也發現了知識上的全 新視野。不過,我的心境還是停留在糾纏的復仇情節,落在那樣的情緒深淵 ,我看不見生命其實還有更高貴的一面。」

  陳芳明說的「更高貴的一面」,就是克服悲愁、仇恨、靈魂的煉淨、與 繼續堅持愛與對人性尊嚴的堅持。這是信仰的力量,陳芳明說,他們讓我看 到一道光芒 ── 就是來自救贖的力量。

  陳芳明眼中的方素敏,歷經受迫害的災變,卻沒有沈溺於復仇情節,在 人群中自然簡單的交談,隨和的微笑。

  當我看著鏡頭裡白冰冰痛苦的哭泣、怨恨,我想像方素敏的不多言的微 笑。我認為這比千言萬語都更能傳達,什麼叫做救贖。

  我衷心祈願白冰冰找到這救贖的力量、找到生命更高貴的一面,終能展 露笑顏,隨和微笑。 (本文作者為知名作家、校園福音團契傳道人、網路福音團契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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