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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主憐憫,重新起造
921集集大地震霧峰災民的哀號

作者:陳榮爝


  俗云:「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場台灣百年來最大地震所造成的 嚴重損傷,不只家破人亡,遍地哀號,災民心靈重創,整日驚惶不安何日才能撫平 ?

  身為教會牧師又是災民的我,雖然已過半個多月了,至今還是天天半夜驚醒無 法再入睡,本應早日把這次空前的震災心路歷程寫出來與大家分享,並懇請大家繼 續給予災區各方面的支援與關懷協助;但因教會牧師館已不能居住,不僅要搬家又 要料理因地震、因病去世的信徒、協助無家可歸的會友安頓、探房意外受傷的兄姊 以及關懷社區居民,花了三、四天的時間,斷斷續續的寫,至今(災後第18天)才 能寫完此文。

  回首這段日子,如果不是信仰力量的支持以及身為牧者的職責、使命,每天的 奔波、勞累,實在無法撐到今天。

  我祈禱著希望不要日子久了,就失去起初的愛心,因為台灣人是很容易健忘的 民族。災民家園、財產的損毀還可以重新起造,然而面對家人突如其來生離死別的 夢魘,平日的宗教信仰,在大地震中所面臨的挑戰,更是亟需教會兄姊與社會各界 的重新思考並重視。

◤求主憐憫◢
□天崩地裂、滿目瘡痍、宛如世界末日□

  9月20日(禮拜一)一早,我們開車送女兒北上註冊開學,傍晚趕回霧峰參加 每禮拜一的婦女詩班練唱,清晨十二點多才入睡,突然一陣大搖動,初以為是普通 的地震而已,但是忽然馬上停電,天昏地暗,然後更大的地震接著而來,一直搖晃 不停,屋內的東西包括書櫃、衣櫃、家俱與電器用品應聲倒地,到處都是玻璃碎片 。

  從來未曾響過的霧峰教會八層樓高鐘塔的鐘聲也響個不停,應該是和平祥和的 鐘聲,那幾天更像緊急警告人們趕快逃生的鐘聲。

  我們夫婦奮不顧身的趕緊逃到禮拜堂前空地,因為地一直搖動,站不住腳,兩 人只好抱著蹲下身,牧師娘口中一直叫著:「主啊!救阮」,而我則對她說:「上 帝要滅台灣了!」當時的直覺好似整個地球要沈下去的樣子,當時的狼狽、驚惶至 今還心有疑悸。

  因為社區附近只有教會空地較大,我馬上打開教會大門,趁餘震空隙,趕緊回 屋內穿衣服,不久,許多社區居民群聚來到教會,最多曾有一百多人,由於大部份 居民因停電電話不通,還好教會的電話因有蓄電池,尚能保持暢通,許多人靠著微 弱的手電筒燈光,趕快借用教會電話四處聯絡找尋家人並報平安,清晨二點多遠在 美國的會友就來電話問詢狀況。

  大地震後的焦急、徬徨無助與哀嚎求助,死傷眾多,宛如世界末日!

□家園重創,傷亡嚴重,真是慘不忍睹□

  大地震後不久,接著又來不計其數的餘震,教會正對面平房的小雜貨店隨即倒 塌,傳出求救聲,我們七、八位男人就在餘震不已,靠著雙手加入搶救,一家三人 ,阿媽、小孫子完好無恙,阿公卻在挖掘半小時後救出抬到教會大門口已無意識, 緊急送醫卻不治了。

  親眼看見平常熟識,守望相助的鄰居竟在措手不及的大地震災難中離開人間, 令人扼腕,噓欷不已。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五點多天亮了,馬上騎著機車找尋因地震不敢住在屋內,散 居各處的會友,一路上可說斷垣殘壁,原本整齊安靜的霧峰街上房屋東倒西歪,甚 至好幾個地方房子整排倒下,好幾棟透天的房子左邊的二樓變成鄰居的一樓,主要 道路的中正路上,靠近加油站的凱傑育樂大樓整個傾斜30度橫躺在馬路中,危險之 景,叫人怵目驚心。

  早上六點多接到會友緊急電話,要我為她的女兒全家代禱,因為住在省議會對 面蘭生托兒所社區裡五樓透天公寓的房屋倒塌,他們一家四口住在一樓被活埋在裡 面,還有呼救聲,亟需搶救出來,我馬上趕到現場,但因還有餘震,搜救人員一時 也不敢接近,直到上午11點多才被救出,活埋了10個小時,全家四人皆完好無損, 只有擦傷。然而對面的二、三家居民卻全部不幸罹難,生死之間就在一剎那間,生 命實在操在創造主上帝之中。

  真的如同耶穌在新約聖經路加福音書第十七章 34-35 節所說的嗎?「我對你們 說,當那一夜,兩個人在一個床上,要取去一個,撇下一個,兩個女人一同推磨, 要取去一個,撇下一個。」

  因在清晨而且許多房屋就在地震的瞬間即倒塌,來不及逃生而失去生命,人口 只有六、七萬的霧峰小鄉鎮,竟然高達八、九十人喪生,頓時家破人亡。霧峰最繁 榮的中正路宛如戰後廢墟,危樓到處,許多地方封鎖不准通行,居民也因驚懼不敢 出入,若不得已要出去也好像走在迷宮中,災後霧峰街上的夜晚好像一座死城。

  霧峰教會在這次空前的大地震中,教會北邊圍牆倒下,七、八層樓高的教會鐘 塔樑柱斷裂,搖搖欲墜,危及四周鄰居。教育館二、三樓樑柱斷裂需拆除,只有一 樓的牧師館與辦公室勉強還可使用。禮拜堂及副堂整個結構完好無損,可見20年前 重建時的用心與細心,地震後凡是經過教會的人都大嘆,這麼堂皇雄偉的羅馬宮殿 式禮拜堂竟然能迄立不移,毫無龜裂,真感謝上主的恩待。

  然而,就在同一條民生路上,緊鄰教會二、三百公尺的霧峰林家古厝,這幾年 政府花費二、三億元加以整修,聽說修建工程預定9月24日(離大地震只有三天) 要驗收,10月初要開放讓人參觀,卻一夕之間夷為平地,古蹟的毀損更是難以形容 ,如此重創,心想需要修建嗎?何日再能重建?

◤重新起造◢
□災後善處、協調調度、實在雜亂無章□

  由於平常我們疏於防備與預習,遇到緊急事故一籌莫展,更是不知手措。因為 電力、電信、自來水、天然瓦斯一些民生基本設備全部受損,交通也中斷。求救無 門,社區居民驚嚇之中只好自求多福,憑有限的物力與器具救難,互相幫忙,彼此 扶持。

  大地震當天,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鄉公所擠滿了人,到處都是求援的鄉民,卻 只是亂成一團,一時也無人負責協調調度,大大喪失緊急救助的時機。

  據聞霧峰地區房屋倒塌約有五千多間,但是直到災後四、五天報紙、電視才有 報導,霧峰真的被遺忘了嗎?是省議會廢了,還是災情未能及時傳達出去呢?

  感謝災後三天中,岡山長老教會運來七部大卡車的救濟物資來中部,第三天( 9月23日)因他們忙於運送,有些醫療物品需要有人送入更嚴重的埔里災區,雖然 我們身心俱疲,還是在淩晨三點多由教會溫執事夫婦與我,我們開車冒險將藥品與 日常用品送到埔里基督教醫院。

  一路上道路受損慘重,多少的賑災車輛往來,甚至道路封閉,但卻無明顯的警 告記號,只用栽種蘭花的黑色遮蓋布圍著,危機重重,險象可見。帶去的醫療與救 濟物品卻因協調調度的嚴重誤差,不得不帶著滿肚子的怨氣原封不動的帶回霧峰。

  然而,知道中會傳道部同工穆牧師的埔里教會受損嚴重,凌晨四點多我們前往 探視,看到穆牧師夫婦睡在車上,長老教會總會總幹事羅牧師,前總幹事楊牧師則 睡在帳棚裡,親眼看到埔里教會所有的建築物皆損壞不能使用的情況,眼淚竟奪眶 而出!

  隔日又接到電話通知埔基需要該批藥品,於是晚間又商請教會青年連夜送去, 他們三人回來已是淩晨六點多了,這種協調調度,雜亂無章的現象令人憤憤不平。

□來日方長、重新起造、家園心靈並重□

  由於霧峰、吉峰(去年5月底剛開設)兩間教會都尚無法使用,所以9月26日、 10月3、10日連續三個禮拜,我們都借用溫長老的工廠舉行聯合禮拜,雖然會友因 地震四散各地,還是有190人參加主日禮拜,並舉行聖餐與洗禮,每人的感受都很 深刻,大家衷心希望早日回到各自的禮拜堂敬拜上帝。

  家園固然需要重建,但如何重建?經費在哪裡?這麼大災害的地震帶可以就地 重建嗎?那麼,要在哪裡重建?政府法令早定夕改,人民如何適從?我為了幫會友 與教會申請震災手續,鄉公所不知已經跑了多少遍了,至今還是各說各話,莫衷一 是,叫人感慨不已。

  但是,大地震後災民的驚惶害怕,心靈的不安,實在需要更多的人來關心,我 深怕過不了多久,無論物資、被驚嚇的心靈安慰與重建,會因為日子久了,無人繼 續關心。

  教會在這方面是否能夠多加協助,因為看得見的、容易曝光的善舉,許多人會 去做,但是,長期默默無聞的關懷與照顧,卻少有人願意從事,耶穌不也說過行在 至微小的,就是行在我的身上嗎?

◤殷殷期待◢

  活著就有希望,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身為災區的居民沒有悲觀的權利 ,應該更勇敢的向前走。祈求上主的赦免、救贖與恩領以及全國人民的協助與支持 ,讓我們早日走出陰霾,誠如使徒保羅所說的:「我只有一件事,就是忘記背後努 力面前的,向著標竿直跑,要得上帝在基督裡從上面召我來得的獎賞。」(聖經腓 立比書三章13-14節)

  寫於災後第18天,1999年10月8日。 (本文作者為台中縣霧峰長老教會牧師)

後記:本文原刊載於台灣教會公報,經原作者同意,授權本中心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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