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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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修道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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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修道院,很多人会以为这是天主教的特产。但事实上是,修道院起源于东正教。而更令人诧异的是,今天还有更正教团体所设立的修院呢!

你不知道的修道院

修道院总给人一片宁静的印象。时光若倒流数百年,中世纪的修道院却大多不是这幅浪漫的画面。映入眼帘的,是教堂或房舍的兴建、持续不断的整修工程,有时甚至是大批慕圣物之名而来的喧嚣访客。传入耳中的,是毫不悦耳的噪音;与鼻孔接触的,则是修院所饲养的肉畜散发的异味。当时的修士几个月一次才全身沐浴,到了夏日,可想那浓重的体臭,会如何让这看似空灵的环境变得五味杂陈。

中世纪的修院生活并不轻松。若想加入修道院,必须先与众修士实际生活一年,通过全面的考核。

十三世纪之后,被接纳为修士之人必须公开发愿,从此过「服从、安贫、贞洁」的生活。修士们一天可以多达八次的团体敬拜时间,第一次(朝课,Matins)是在寻常人都还呼呼大睡的半夜举行。修士们操练安静不语(甚至是在吃饭时间),吃简陋的食物,在寒冬不能睡得太舒服,即便在热天也得穿着修士服入寝。

但正是从这样的环境培养出众多的教会领袖、灵性导师、优秀的学者,以及杰出的宣教士。由修道院所发展保留下来的各类圣咏(称作葛利果圣歌)抚慰了无数焦躁的心灵,在欧洲的社会秩序因着连年战祸而纷崩瓦解的年代,修道院也成为搜集与保存各类知识文献的藏经阁。许多训练良好,克己有纪律的修道士成为宣教先锋,开辟福音的绿洲,为日后的欧洲基督教文明奠下基础。

修规、修会与修道院

正如一间学校必须有校务章程,修道院也必须有「修规」,用来规范一个修道团体该如何共同生活,例如:道明会与奥古斯丁修会两者所采用的「奥古斯丁修规」、加尔默罗修会所采用的「加尔默罗修规」,以及做为方济会精神纲领的「方济修规」(标榜为主来舍弃一切的神贫态度)。在过去1500年的历史中,最有影响力的首推六世纪的「本笃修规」。

修规像是使身体得以运作的灵魂,在修规的基础上所建立起来的组织则称作「修会」。方才提到的几个修会旗下均拥有众多的修道院。比较起来,所谓的「本笃会」(O.S.B.)一辞只徒具象徵性,因为「本笃会」一辞之下的个别修院或修道团体除了共同采用本笃修规,彼此其实是各自独立、互不隶属,不似其它的主要修会均建立统一的领导体系,设有总会长以及总修院。

修院俗人

中世纪的修士们一起初还必须干粗活,但随着修会的发展蒸蒸日上,各修院开始召募佃农来代劳,负责照养肉畜,料理修院所属的田地与葡萄园,兴建房舍,并负责一般的木工和修缮工程。这些佃农不识字,无法融入一般的修士,因此被隔离群居在修院的角落宿舍里。他们虽然也守独身,却不用放下手边工作去参加周间的每日定时崇拜。

因着这些修院俗人,识字的修士们才可以花大量的时间做祷告、阅读与书写。只是,他们的身份有点像是农奴,在过去经常遭到不公平的对待。在教育普及的今天,天主教修院中还看得到类似的独身人士,他们虽非修士,却与修士共同生活,称作「弟兄」(Brother)。

第三修会

中世纪的许多修会(例如方济与道明会)容纳量有限,无法接受所有的申请者,抑或是有些人虽然向往修道院的规范,却仍想将一技之长贡献在俗世,因而无法过修院的共同生活。因应这些不克入住修院的人士,修会协助他们组成属于自己的修道团体,称作第三修会(例如:道明会第三修会),并以母修会的身份,监督它的运作。

有的第三修会要发修士愿,成为「在俗的修士」(例如:加尔默罗第三修会)。在俗修士们共同居住生活,穿第三修会服,平日在人群中的工作照旧如常,有属于自己的崇拜时间,周末则返回母修会所属的教堂去望弥撒。第三修会在今天也依然存在。

另类修道:隐士生活

另一个到今天都还存在的极稀有修道方式称作「隐士生活」(Anchorites),它的理想是藉由独居,体会置身在无人烟旷野的孤独感,让心灵在其中更加渴慕追寻主的同在。

一个渴望进入这种生活的人必须接受严格的察验,确认在身心状态与灵性光景均没有大碍之后,就可以发隐修愿,从此长期闭居在一个与教堂建筑体相连的小修房中。隐士可以隔着一道小窗口,与到访的人讲话,或观看参与弥撒聚会的过程。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默想祈祷是隐士最重要的生活。

修道运动的精神-追求完全

修道运动从基督教会甫诞生就已经存在,最初是出现在埃及一带人迹罕至的旷野地。当时的教会面临迫害,信徒对救主的再临有热切的期待,退隐野地的修道者除了躲避追捕,也藉此预备自己迎见末世。来到四世纪之后,基督教会日益得势,信徒团体出现世俗化的危机,那些想脱离世俗诱惑的埃及地信徒再次藉由出走旷野来追求心灵净化,并且发展出正规的修道院组织。

这种修道运动是最早期教会殉道精神的转化,本质上形同在信仰生活与世俗文明的拉扯当中所产生的平民出走运动,它持续启发了后世信徒对追求完全(马太福音五章48节)的热情。但不同的是,初代教会的修道运动是不受教会所约束的自发性潮流,中世纪所发展出来的天主教修会制度则代表了被教会传统所约束的修道运动。

强调服从的争战团体

历代修道运动都讲求独身与简朴,但若放任个人随兴追求,不加督导,这样的修道将容易引发争竞,助长属灵骄傲,甚至滋生偏离信仰的教导。

个人主义是迈向完全之路的最大致命伤,必须藉由纪律来加以约束,特别是借重团体的规范,让个人藉由操练顺服,制伏旧有的性情和私欲。天主教重要修规均以服从为最根本的修会精神,十六世纪创立的耶稣会更是将它发扬到极致,要求修士对长上的错误判断要绝对无我地服从到底。修会期待它的成员在以顺服为本的友爱情谊中,共同定睛于团体的异象,为它来效力。

如此的信仰组织宛如一个儆醒的军团,平日生活就是在体验属灵的争战,藉由灵修、求知与团体敬拜的规律作息,反覆锻炼灵性战技与生活意志力。无怪乎,天主教与东正教史上最杰出的宣教士,举凡爱尔兰使徒派崔克、日耳曼使徒波尼法斯,斯拉夫使徒区利罗与梅托狄欧两兄弟以及来亚洲宣教的沙勿略等人皆是出身修道院。经过这等严苛训练,自然更能为主肩负至蛮疆开荒、播种收割的时代壮举。

修道运动会历久不衰,是因为它能以团体见证的力量来挑战人的罪欲堕性。它在不同的时代会经历转型,以便再次突破人心的藩篱屏障,引发共鸣,让人对生命的价值重新思索。

安贫的生活本是要帮助人在回归简朴中找回安息,这对被事工、成就感与各种物质诱惑追着跑的传道人和信徒来说其实是福音。

修道运动本是要与腐败作切割,未料进入体制后的它犹如落入漩涡的大熊,时而昂首站立,未几却又没入水涛。

修道运动的浮沉

天主教克吕尼修会在十世纪呼应时代的饥渴,高倡以献身修院来赢得救赎,一时获得空前回响,王公贵族同来加持撑腰。信徒不分贵贱男女,已婚未婚,大批涌入修院,其中不乏违反自主意愿被送去的孩童。「守独身得完全」俨然成为该世纪最叫座的特会信息,修会地位水涨船高,人财两得,修士的平日任务多了一项职业诵经,为捐钱的施主们祈福求恩。

闻称羡之声不醉者能有几人?享受风光的同时,起初的异象与能力亦随之流逝,而那也代表该修会衰退的开始。之后出现的新兴修会不外是要回归已失落的完全理念,藉此重拾平民百姓对教会的信心,熙笃会(1098年创会)以及更之后的方济会(约1210年创会)都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中诞生。然而,新兴修会的纯净光彩好似女子的美容无法长存;只能说,人的组织即使由圣人带领,也无法躲过腐败的命运。

应当出世或入世?

修会的危机除了成功所带来的迷失,它在牧灵上的智慧也会遇到瓶颈,失去对时代的号召力。修道运动会历久不衰,是因为它能以团体见证的力量来挑战人的罪欲堕性。它在不同的时代会经历转型,以便再次突破人心的藩篱屏障,引发共鸣,让人对生命的价值重新思索。

从早期的沙漠教父乃至中世纪的修会文化,不管在风格上是出世(退隐旷野或进入修院)或入世(方济会与道明会走入人群布道牧灵),都代表一次次的牧灵转型与更新。在退隐密所与进入人群之间如何拿捏很难骤下定论,只能说过犹不及,兼容并蓄是理想的趋势。但无庸置疑的是,在今天这个高举情欲、物欲和权欲的时代,一个团体若发自无亏良心的感动与召命,行走在贞洁、简朴与友爱的路上,它的美名是不会被埋没的。

一切为了得着他

廿世纪的潘霍华牧师肯定独身修会的益处,直言指出它存在的目的是要藉由付代价的信仰与生活来见证救恩的贵重。已故福音派健将斯托得牧师也曾表示,他若能再年轻一次,将会推动以独身、安贫与追求和睦为宗旨的更正教修道团体。

事实上,今天在欧洲不乏更正教的独身修道团体,例如:以简朴生活与跨宗派合一作为异象、在组织上类同天主教「第三修会」的法国泰泽团体,以及曾经在台湾埔里设立分点的德国马利亚姐妹会。

不可否认,基督徒不只是天路客,也是跟随主的修道人。即便没有守独身,依然能够以所处的环境为单位,体验并落实简朴、知足、友爱与分享的修道精神。安贫的生活本是要帮助人在回归简朴中找回安息,这对被事工、成就感与各种物质诱惑追着跑的传道人和信徒来说其实是福音。

顺服的生活则是为了操练对主的信靠与等候,即便人会失信,环境也不尽人意,但顺服使人找回单纯信心所蕴藏的宁静与喜乐。

中世纪修会将守独身和得救赎挂勾一起是够荒唐的善工主义,但它最大的失败其实是悖离了起初的宗旨,作风世俗却沽名钓誉。然而就事论事,在落实理想的过程中固然无法避免出于人为血气的失当甚或辖制,一项好的目标却不会因着这些人为的错误而减损它本质的良善。人确实会一再失去平衡,顾此失彼,但简朴与顺服却不会因此停止召唤世人来跟从它。

由此来思想,信徒在今天听到的信息,关切的大多不外乎主的同在或祝福,或者更具体的说,是经历物质的丰盛,或者是可以被量化的同在感受。但若从修道运动的原始初衷来检视,被渴望的对象乃是得到完全,因为在那当中乃是主自己。

这意谓,历代修士们不是只想得着自己的完全,而是想得着那完全的主,他才是引导并改变一个人价值观与行为动机的根本原因。这个想得着主自己的渴望如此地炽烈,彷佛是在变卖一切(马太福音十三章44-46节;马可福音十章17-22节;路加福音十二章22-34节)。这般无以言喻的炽烈与专一成为激发简朴、顺服、分享与友爱的最深层动机,并且显在那些为了得着主自己,以生命传扬福音的修会宣教士身上(腓立比书三章8-14节)。

终生或是有期限的独身?

一般反对修道运动的人经常挑守独身的问题作文章。对此必须承认,守独身在最起初的修道运动只是约定俗成,加入者并未被要求发独身愿。迨修道运动步入体制化,想过这种团体生活的人开始被要求发愿守独身。但放眼今日,天主、东正与更正教的修道团体均一致采纳同样的作法,只能说这个趋势乃是千百年实证经验下的结果。

守独身当然不能使人得到完全,但有家室之人与修道团体不能共居一处也是自明之理。独身团体的存在目的完全不是为了个人的自我实践,而是要以团体来见证一种可贵的信仰生活,在本质上与道德纪律松散的集体宿舍有天壤之别。因此只要是出于管理上的考量,不强人所难,一切由当事人甘心自愿,则这类信仰见证团体想贯彻坚持贞洁的原则并没有错。

更何况,除了独身愿,别忘了还有安贫与服从两大要求。如果将这三样通通拿掉,在这个情欲、物欲和权欲处处发作的世界里,还能指望这类的见证团体有存在的可能性吗?

反过来说,没有嫁娶的机会不代表就适合守独身或加入修道团体。最理想的守独身是出于恩赐,而非因着规范。有独身恩赐之人是极微量的少数,但连这样的人也照样会有性试探。藉由团体的纪律来操练并经历无我的满足,这样的生活可是需要有特别的召命!

团体的约束力可以督促一个人简朴,至于要落实完全的顺服会难度较高,要独身到底则最是煎熬。因此必须严肃思考:大部份进入独身修会的人(特别是男子)是否适合终生过这样的生活?说得更白,让不适合独身的人来过这种生活,彷佛至终不会出乱子,这压根儿是对人性过度天真。

修道团体的存在是要在世上成为一个信仰见证的记号,而不是让个人藉此管道来得救赎。若想在今天重建众人对这个独特团体的信任,或许得慎重考虑,准许其中的成员定期反省自己加入修道团体的动机,并决定是否愿意更新誓愿,好让那些想离去的人有机会带着众人的祝福去展开他们的新生活。

【延伸阅读】:
团体力量大
甘为第二部
戏剧传奇,灵魂会遇——亚东剧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