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lipper
「人是祈禱的χ,人不祈禱上帝,χ祈禱上帝。」1
-德國哲學家Max Scheler(1874~1928)
大二時,為了逃避系上無聊的科目,成天一有空就往圖書館
裡泡的我,讀到大陸作家劉小楓一篇引介Max Scheler──這位對
20世紀哲學、社會學產生過重大影響的學者──的文章2時,立刻
被文中這句帶有奇特語句形式及意味深長意境的命題所吸引。回
想自己的信仰追尋過程,從單純接受到懷疑反省,輾轉反覆的心
靈旅程似乎較身體實際走過的路程更讓我印象深刻;這樣的事實
也讓我逐漸明白,哲學家Scheler所說的「人與χ」究竟在一個人
的信仰追尋上指的是什麼一回事。
在教改之前、九年國教後念國中的人都知道,
「用功+考高分=好學生」的黃金定律是如何宰制著升學主義掛
帥下的學校教育,以及在其中日日俯仰的老師與學生。無論被編
到「好班」或「壞班」,學校教育對年輕心靈遏抑難耐的生命熱
情以及對更深層生活意義的索求常常是無動於衷的。「做什麼樣
的人?」這樣具有啟發性的提問輕易被家長與老師以「用功讀書」
的標準答案馴服,既無法滿足漸具自我意識的青少年對於權威懷
疑的心理,成人現實與功利的生活邏輯自然失去在青少年階層中
的意義指導地位,代之而起的便是種種丰姿百態的次級文化,用
以讓他們在社會、學校與家庭的權力夾縫間求取一絲純屬個人創
造與意義自給的私領域生活空間。
至於我──作為一個成長於基督教家庭背景的孩子,信仰自
然是青少年時期的我第一個要反省與批判檢視的對象。在高中的
作文課上,我除了常寫下對於學校生活的質疑與不滿,反省人生
意義的虛無,也進一步自我詰問我那繼承自原生家庭的宗教信仰
在這些問題上的反應能力。我總覺得,從小到大,無論從家庭、
學校或社會所接受的種種教育與規範,都不曾回答「人是什麼」
這個基礎的生命意義問題;我感覺自己總是理所當然地被要求服
膺於某些標準,但這些標準我從來就不覺得有什麼非得奉它們為
人生聖旨、或者值得為它們賣命的理由。倘若如此,倘若傳統道
德與社會規範從來就不能提供人們生活的基本意義,那麼國文課
本裡那些被傳頌千古的、死忠節義的賢人烈士典範,不就僅僅只
能是文學與歷史等文化欣賞的題材而已了?
我的問題也許提得很不恰當,或者對傳統文化太過苛刻,再
不然也可能只是我自己的道德問題──因為我「修己」的功夫不
夠好,所以尚無法領略這繼承自偉大中國傳統的智慧人生哲學?
但我更無法否認的是,身為一個有能力開始反省自己已有文化基
礎的人,卻不能從中得到肯定自己終極存在的意義,那麼我還能
從何處獲得呢?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這個不務正業的、常被父
親教訓為「少年不識愁滋味」的高中生……
上了大學之後,有幸接觸到廣闊於教科書數倍的知識領域,
才發現原來喜好鑽牛角尖的我並不孤單,因為至少有一整排圖書
館哲學類架上的思想家陪著我思考過這個問題。「人是祈禱的χ,
人不祈禱上帝,χ祈禱上帝。」是的,經過了不斷的思考與反省
之後,我發現我就是祈禱、尋求著真理的那個人,那個連自己的
本質都未曾摸清、卻仍然不得不對這個世界的一切充滿好奇的χ;
是的,我是χ──我不知道我的本質是什麼,但我隱約感受到自
己被這世界背後運行的真理所吸引,我能直覺體會到「身為人」
這件事本身「應該」是很有意義與價值的,但這意義及價值的來
源為何呢?我卻不認識。
我想,我的情況應該和許多人是一樣的。人似乎天生就有一
種衝動想趨近、探索這個世界的真理,但他從來不知道有一位上
帝曾是、現在依舊是、未來也將是永遠地愛他。這位隱匿的上帝
其實來過世間,祂被稱作「耶穌」,特別為解決人生命中的某些
重大問題而來。這位奧秘的上帝,將自己從隱匿中投入這個世界,
喚醒了人對自己生命本質的認識。
原來,我是一個稟有上帝形象的人;我的存在,是上帝為了
顯明祂有多愛我而創造的。祂有多愛我?祂將自己的生命傾倒在
我的身上,藉自己在十架受難流出的血洗淨我受罪惡沾染的生命
問題。我是祈禱上帝的人。我現在所以能這樣明確地知道我所祈
禱的對象,完全是因為祂先毫無保留地為我付出犧牲生命的代價。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看似不痛不癢的哲學問題竟有如此深刻
的情感背景;但我怎麼能接受,許多人竟然對這事實無動於衷?
「人是祈禱的χ」,我多麼盼望正在讀這篇莫名其妙文章的你,
正在尋求與祈禱的是一位永遠愛你,盼望能與你建立永恆關係的
上帝。
1 引自劉小楓《走向十字架的真理-神聖的相遇》(台北:風雲),1991,
頁103。
2 劉小楓〈人是祈禱的χ〉,收於上引書,頁93-125。
(作者為實習教師)
回索引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