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馬助夫兄弟們】之人性分析 : 阿萊莎與拉基金

張達基


●阿萊莎心靈的轉變

這極富理想的現實主義者,對人有著難以言喻的同情心、信任、寬容感。洋溢著天賦的悲憫心懷,在每位他所遇見有所需要的人們,這善良的青年隨時準備與他們同在,預備陪伴他們度過這擾人的一切,靜靜地等待人們的改變,不顫驚、不驚擾、也不責備所見所聞的一切惡事,因為他有著對人深刻的信賴,而尤其重要的是他心中存有對光明理想的極度渴慕,也深信這是人所同需的。

與長老的相遇,令阿萊莎的情感掀起極大的震撼,那是理想與現實的相遇,心靈渴求的典型如今出現在面前,在向真理尋索的遙遙長路上,如今出現了一位導師(是他所想像的理想)。他是神對疾苦的俄羅斯所賜的祝福,是這貧脊龜裂的大地不至毀滅所需的甘霖,是世界所需的公理、被罪惡綑綁的罪人們的救贖,而這理當存於心中了善念竟存於世間是何其大的鼓舞。對現實主義者而言,信仰的礎石立於信心之上,使其能在世界中義無反顧地前行,不需基於現實所見,而是依託於他所深信的信念,而一旦能見到其信仰所想信的「典範」(人物或思想),則其全部的精神信心能馬上立於這礎石而不能搖撼。

但如果不能尋索的到典範而又處於與心中理念不斷衝突的環境,則這樣富有熱情又不願屈服的青年,勢必踏上流浪的旅程去尋索生命所期待的典型。(如赫曼赫塞的「知識與愛情」)

長老的身亡在虔信的阿萊莎身上掀起一陣風暴,原本寧靜的心中現時充滿了痛苦、無助、令他割裂的傷痛。「他渴望的是公理,不只是奇蹟....結果不但沒有得到應有的名譽,反而竟被降扁了身份,而且受到了污辱....」這究竟是誰的旨意?是誰這樣判斷的?天道在那裡呢,為什麼在他最需要的時刻竟隱藏了起來?

這應彰顯出來的公理到哪兒去了?難道不是長老所表述的仁慈典範?是在此之外還有一個律嗎?還是以前只是自身情願服從於盲目的、啞口的、無憐憫的自然法則?種種的想法不可扼抑地打擊著他善良卻無設防的心靈,隨著風潮,伊凡在大宗教裁判官所勾勒出的殘酷社會影像「極度的社會不公義、凡人無法避免的罪行、及眾多解決不了的苦難」也在這年輕人的心中浮現,更加的傷痛無助。

心靈的破碎與理想的崩解伴隨而至令其莫可適從,不可抵禦的楚痛使得阿萊莎毫無心力抵抗一切,意識往深淵下墬掉落無以自拔,而這時一根蔥出現了。來自格魯申卡這樣一個令他害怕無法靠近的女人,遭人厭棄與罪惡相連的一個女人,竟有著同樣求善不得的悲傷,在驕衿傲慢又的外表下,竟是包裹地緊密而深怕受傷的脆弱情感。阿萊莎萎靡欲閉的心扉被心底的同樣地情感所喚醒而再度活躍......是的!我們都需要愛與被愛,我們都深怕被傷害與痛苦,那是因為我們心中都有一個渴求美善與義的靈魂而不能滿足,那是因為我們流浪而無所依從。

但我們終將不至寂寞無依,因有一聖者(耶穌)已為我們鋪上一條看似坎苛卻終不寂寞的道路,那是我們心靈救贖的唯一途徑,我們都有此渴望,而他也成為唯一的出路,他與歷代的使徒長老及眾多追尋的人如同雲彩般圍繞在我們身邊,已故的長老已走完此程而我們也將出發在這「生命之道」。

緬懷已逝的長老而欣喜他的見證,仰望星宇穹蒼聆聽來自萬物的頌讚,原來神的奧秘是何等的遼闊,開展至天地間的每個角落,令他的心中感動顫抖不已「他想寬恕一切,為一切寬恕,不為自己而為一切人,為世上的萬物請求寬恕,至於他呢....是有別人來代求的。」一條明晰的道路在心中開展,與可憐又悲苦的人同在吧!開展傷痕斑斑的雙翼,飛過天際在雲彩間留下一片金黃......

●拉基金

要找個標籤給他貼上,我覺得再沒有比犬儒主義(對人真誠的輕蔑而毫不關心)更適合拉基金。從他對卡拉馬助夫一家個性的分析,喜歡以集體的度量方法、不可脫逃的壞胚子這種命定的結構來看他們一家人,可見拉基金是深信他人的惡質性及個人行為是無法脫離社會背景的制約。而且善是不存在於內心只為目的才會出現的虛偽工具。

拉基金的思維理念卻有著與行動的極度分裂,在他面對與格魯申卡親屬關係的質問時,以及在出賣阿萊莎的詭計被當面揭穿時,面對這些對他羞恥的事,不但不加以避免,反而在東窗事發之時只進行無理的「合理化」而掩飾錯處。理念對他而言只是做為私人利益取得的詭辯工具,及將自己心靈的陰影投射到他人身上的利器,只有藉由將他人動機的邪惡化來化解自己不當自私的意念,才能掩飾他內在的矛盾。個性有著強烈的受害感和不安全心理,像隻受驚而全身弓起的刺蝟,對他人深抱著不信任而只信仰可控制掌握的力量。(如知識、辯才、金錢、社會地位)

一旦拉基金停止對他人的攻擊,而在寧靜中面對他的自我,必然心靈會走向崩潰。他只能借貶抑他人來肯定自我的私心是無罪而且有理,在不斷地算計他人追求慾望才能使一切問題不會浮上台面。拉基金則否認人有先驗為善的本能,人的本性只存有追求利益的慾望,即使現在為了不知名目的而行善,心中遲早會流露出屬惡的本質。(行善也是種為利益所做的行動考量)。這種拉基金式的性惡論,由於完全著眼在社會整體的惡性,而使他自私的行為成為「相對的善」,而逃避心理的自責。

●尋求自由 vs 制訂遊戲規則

阿萊莎相信身陷罪惡但希冀拯救的可憐人們,需要上帝的救贖。這拯救有時是慈祥智慧的長老所帶來的安慰、也可能以公正的審判出現犯罪的人面前,而幫助人們走上心中平安的道路或是給允其可背負的十字架。人人所需要的不是彼此的評斷,而是切實的相愛、彼此寬恕。「是上每個人應該最先愛生命,更甚於愛他的意義,在顧到邏輯前就愛,這樣才能名聊他的意義。」拉基金則相信人不需要虛偽的種種德行或披上任何道德的華麗外衣,這永遠改變不了內裡低鄙的醜陋事實,只能藉由限制來防範人們超過不可逾越的行為尺度,(如殺人)借法律來保障人「尋求利益本能的自由」,其他的德行都是無意義的手段。

●兩人何去何從?

阿萊莎內心的信仰已完全立定了,但他的對個人希冀道德的理想及一致的行動雖然是許多安慰的來源,但投射到社會組織中能有益處是令人懷疑的。或許他能感動幫助許多接觸他的人們,不過對更多數的其他人這樣的期望是要求過高的。就如同長老的典範在最後許多人眼中被摧毀殆盡,一個較美好的人格典型雖有助於我們對於善的信心,但卻只能呼出內裡的善而無法憑空製造他們。長老的行為同樣看在阿萊莎拉基金兩人的眼裡,所做的解釋確是兩種天差地別的結果。

拉基金對自我合理化的偽裝則不能中斷,除非他正視自己也是他理論命定結構的一個例子,反觀他個人的處境,用他分析他人的方法來解剖他自己,不然他沒有機會看到他思想行為的盲點,永遠不承認人的侷限性而只再一旁說風涼話,躲避他心靈的需要。最好幫助他的方法就是:偷偷地用他自己的理改變不了內裡低鄙的醜陋事實,只能藉由限制來防範人們超過不可逾越的行為尺度,(如殺人)借法律來保障人「尋求利益本能的自由」,其他的德行都是無意義的手段。

文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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