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望愛

從聖樂看作曲家最後的心靈超越
作者/陳韻琳
 
葛立果,Gregory the Great(590-604),葛立果是天主教教皇,世稱「葛立果一世」,他所推動制訂的「葛立果聖歌」,影響了整個中世紀教會音樂,使中世紀晚期被命名為「葛立果聖歌」時期。
  二十世紀的時代告訴我們商業物質侵蝕著人向性靈發展的渴望, 民主的相對性拆解掉相信有絕對真理的可能。現代到後現代的藝術文 學發展,甚至拆解掉人自身的主體性。一切都可被懷疑,一切都可被 拆解。這是無信仰的時代。而現代聖樂,就透過無調性,不諧和音, 呈現「存在主義」式的吶喊上帝,吶喊出人跟上帝的疏離。



  最近為了一場小規模的,學生之間的音樂欣賞會,我把收藏的聖 樂 CD,全拿出來重新整理重編目錄,有很多 CD 太久未聽,封面都 沾滿了灰塵。在整理挑選音樂曲目的過程中,我不知不覺就坐在音響 前面,發瘋似的狠狠聽了兩週的音樂,像是重新走進文化史殿宇,重 溫歷史般,把聖樂從中古到現代遊走了一遍。

  我能收集到的最早期的聖樂,就是葛立果聖歌(Gregorian Chant) 。那是一種非常重禮儀,歌詞的聖樂,曲調單純在幾個音符間滑行, 沒有和聲,沒有分部,也沒有女聲。我常聽人家笑葛立果聖歌簡直就 是在唸經。

  去年暑假我去了一趟歐洲。就在維也納,我被蓋於約西元 1100 年左右的聖司提反教堂震撼了!

  初見教堂的外觀,我就覺得這古老教堂會說話。

  教堂因年代久遠,外表露出像被煙燻過的黑色色澤,而教堂裡面 ,充斥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氛,我發現所有的遊客,不管在外面是多麼 的喧嘩,進入這教堂,都跟我一樣立刻安靜下來。

  教會裡面透著沁涼。堂頂高遠。地下室,放著數座老死於此教堂 的主教神父們的棺木,也是年代好久遠了。

  我安靜坐在椅子上默想,想這教堂歷經戰爭浩劫,竟奇蹟似的存 到如今,見證人類生命的短暫,在浩瀚歷史中實渺滄海之一粟,唯有 教堂高聳指向的上帝榮耀,是從亙古直到永久。

聖司提反教堂,Stephansdom, St. Stephan's Cathedral,建於十世紀初期,教堂塔樓高達 137 公尺,聳立於維也納市區,聖司提反大教堂是奧地利最重要的國家文化資產,也是維也納的熱門觀光景點。

  就在那時候,我心中迴想起葛立果聖歌。想像中古時候的質樸百 姓,終生操作勞苦,不識字,就在進入教堂親近給他們生命盼望的上 帝時,葛立果聖歌的吟唱,給了他們透過歌詞而傳講出來的信息,而 種種儀式,也用象徵的方式讓百姓得知信仰的奧秘。

  現在流行一種文化復古風潮。非洲的,南美的,中國中原的,以 及葛立果,都在這風潮中突然走紅起來。當我坐在音響前面聽葛立果 時,腦中浮現那會傳講歷史的古老教堂,以及中古時代的質樸人們, 坐在教堂裡跟他們屬靈的父親吟唱對答,心中不禁露出一個疑問:現 代人對葛立果的熱愛,有多少是出於對宗教信仰質樸的需要?

阿雷格里,Allegri Gregorio(1582-1652),義大利人,中世紀著名詩歌「垂憐曲」(Miserere,中文亦翻成「求主垂憐」)的創作者。 莫札特,Mozart, Wolfgang Amadeus (1756-1791),在世34年;世人能聆聽阿雷格里的「垂憐曲」,要感謝莫札特過人的記性。

  葛立果聖歌之後開始出現對位曲式,那時到了文藝復興時期。文 藝復興時期的聖樂還沒有明顯的貴族氣息,仍舊十分清純,對位,又 給聖樂帶出許許多多的變化。我最喜歡的是阿雷格里的「垂憐曲」 (Miserere)。據說這首曲子被教會緊緊收藏了不外流,怕被一般俗 人破壞了其樂曲的神聖性。

  垂憐曲歌詞取自詩篇 51 篇,曲式中緊連三段節節升高的樂段, 將詩人大衛出自內心深處的懊悔表露無遺:

神阿!求你按你的慈愛憐侐我,
按你豐盛的慈悲塗抹我的過犯……
求你掩面不看我的罪,
塗抹我一切的罪孽。
求你為我造清潔的心,
使我裡面重新有正直的靈……。
  據說,是神童莫札特去教堂禮拜,聽到這首曲子後,心中立刻記 牢了,回家默誦出來,終於讓曲子流傳出去。

  有時候,當我心中有些重擔,是無法用言語禱詞說出來的,我就 在這首曲子面前沈默,讓音樂表達出我心靈深處的祈求。

  音樂史上的巴洛克與古典前中期時代,算是聖樂的高峰。重要曲 目如巴哈的馬太受難,韓德爾的「彌賽亞」,海頓「創世紀」,都是 這時代的產品。但就其聖樂產量之豐,與好作品的比例而言,這兩個 時代卻出現過多的拙劣之作。

巴哈,Johann Sebastian Bach(1685-1750),德國人,巴哈生前窮困潦倒,但對上帝的敬虔,讓他即使在貧困中,依然有無限力量創作出永世不朽的樂曲! 韓德爾,George Frideric Handel(1685-1759),德國人;與巴哈同期的音樂家,因著成為英國皇室宮廷樂家,榮華一生。 海頓,Josef Haydn(1732-1809),奧地利人,海頓創作的交響曲超過百首,被譽為交響曲之父。

  韓德爾有太多作品沾染意欲討好貴族的企圖,華麗喧鬧但不清純 ,很難釐清是為獻給上帝還是獻給貴族。

  莫札特在薩爾斯堡期間,自己都承認:「做宗教曲目是應要求而 做,至於我自己呢!還是離敬虔越遠越好。」那時他很年輕。到將離 世前幾年,因為生活過度不節制,創作量太大,感染肝腎病變,其作 品才突然躍升,像得到某種神秘啟示似的,出現極品。海頓呢!實在 太拘泥於格式,好像真正的禮拜敬虔,都被某種形式框住,無法自由 的向上帝傾訴。

  海頓晚年覺得他這一生的音樂創作,一直少掉一個最重要東西, 後來悟通,寫出「創世紀」這頌讚上帝創造的聖樂曠世巨著。創世紀 的頌讚,才真的讓人覺得不再受某種格式囿限的,打破框框自由與上 帝交談。

孟德爾頌,Felix Mendelssohn(1809-1847),眾所熟知的「婚禮進行曲」,即出自孟德爾頌創作的「仲夏夜之夢」組曲。 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1770-1827);貝多芬的作品中,處處顯露神性的與人性的交戰。

  或許那樣的時代,正是中產階級與貴族勃興的時代,在他們的優 裕生活與某種跟宗教領袖奪權過程中,宗教變成一種約定俗成的想當 然爾,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優越典雅的文化,因而阨殺了心靈誠實 的向上帝禮拜,也無意鼓勵作曲家的敬虔。形式,就變成一種溝通方 式,一種彼此保護。

  巴哈是個例外。他卻窮困潦倒以終。最偉大的「馬太受難曲」, 竟然是百年後讓孟德爾頌來發陽光大。而「馬太受難」,對基督受難 的過程,是用了多少的情感來詮釋的啊!

  當我聆聽這時代的作品,有時竟會出現一種戰慄感。因為我在我 們這時代,一樣看的到某種華而不實的信仰,以及可以將華而不實包 裝起來的形式。

  浪漫時代已是個經過宗教改革的時代。不管是蛻生而出的基督教 ,或透過耶穌會刺激出來的天主教,都開始著重個人與上帝之間獨特 的關係。浪漫時代的作曲家,地位也較能獨立,既不受制於貴族,也 不受制於教會。浪漫派因此像一個有非常多選擇的十字路口,在掙脫 束縛後的激昂人性裡,自由的選擇是向上帝或背離上帝。

  銜接古典與浪漫的貝多芬,已經在其莊嚴彌撒中,透露出不為形 式拘格,出自心靈深處很人性的向上帝的吶喊,尾隨而至的浪漫時代 ,更在音樂家創作的曲子中,處處顯露神性的與人性的交戰。

  譬如古諾,終生想作神父,卻終生作了作曲家。其宗教音樂就充 滿了激昂的向上帝的熱情。

  李斯特,終生自由選擇的向上帝虔誠,卻一直無法斷掉其風流韻 事,直到晚年,終於不顧一切的進修道院做修士,期望其內在神性終 能戰勝人性。

  羅西尼,早在青年時期就因戲劇大大出名被肯定,卻在聲望最高 的 37 歲,突然完全停止創作,沈寂十多年。 當他再復出,創作的 竟是聖樂。他在音樂中放入他的禱詞。離世前幾年,羅西尼創作了一 首他唯一的彌撒,在應當是最悲壯的垂憐曲中,卻仍舊是他一向的戲 劇玩世不恭的風格。他為此很懊惱,向上帝禱告說:「或許我天生只 能做戲劇家,但我好想創作聖樂獻給你,也希望你悅納。」

古諾,Charles F. Gounod(1818-1893),法國人;古諾的詩歌創作充滿了對上帝敬虔的激昂熱情。 李斯特,Franz Liszt(1811-1886),匈牙利人,著名的鋼琴家與作曲家。 羅西尼,Gioacchino Rossini(1792-1868),義大利人;「教父」導演科波拉曾在電影「現代啟示錄(Apocalypse Now),1979」中使用羅西尼音樂串連戰爭場面,使人印象深刻。

  浪漫時代是神性人性交戰的時代,在人透過宗教改革掙脫教會控 制,獲得充分的宗教自由,人徘徊在十字路口,在上帝與自我間掙扎 做取捨選擇。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有可能是最壞的時代。

  然後就發展到二十世紀。時代背景告訴我們商業物質侵蝕著人向 性靈發展的渴望,民主的相對性拆解掉相信有絕對真理的可能。現代 到後現代的藝術文學發展,甚至拆解掉人自身的主體性。一切都可被 懷疑,一切都可在被拆解。這是無信仰的時代。而現代聖樂,就透過 無調性,不諧和音,呈現「存在主義」式的吶喊上帝。與其說是頌讚 上帝,毋寧說是吶喊出人跟上帝的疏離。這是聖樂的底線。越過這條 底線,就是「新時代音樂」,上帝消失,只剩下泛靈。

  現代聖樂給人的感覺是焦慮的。但仍有幾支清流。一是黑人靈歌 。黑人靈歌雖帶出藍調爵士,以及現在我們習慣接受的「敬拜讚美」 式聖樂,但早期的黑人靈歌,卻是黑人苦難中向上帝的盼望。最著名 的幾首黑人靈歌,都陳述出苦難,以及信仰的堅定不移。另外,就是 猶太人的詩歌,以及俄國詩歌。他們共同的特點,都是長期活在苦難 中的民族。

  原來聖樂一樣是譜出一個聖經約伯式的真理:人類透過苦難,便 將信仰濾掉了不純的雜質,顯出誠摯的信心,盼望,與向上帝的愛。

  浪漫時代掙脫巴洛克與古典時代的教會權威框框,卻在神性人性 交戰後,自由選擇了走進拆解真理無神無信仰的焦慮框框裡。然後在 二十世紀末,突然出現了對最古老聖樂葛立果的發燒熱,並配襯著一 股宗教復興的文化背景,包括基督教的,更多是各種靈異的。誰知道 在科技一日千里之刻,人類心靈卻往返循環週而復始的在繞圈圈,這 告訴了我們什麼呢?如果聖司提反教堂有生命,應會傲然微笑,應它 早在九百年前,就得知人類用歷史文明苦苦追尋的答案!

跟自己的心靈說話
  如果我有信仰,信仰在我人生中,是一種形式的框框,還是心靈自由的禮拜?我要如何使自己以心靈和誠實面對信仰?

本文作者為校園福音團契傳道人,網路福音團契負責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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