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文西的宗教心靈與神秘體驗
達文西不只是藝術家而已。現今我們很難想像,竟然有一個藝術家同時集藝術、科學、文學、詩、音樂、哲學、工程師和發明家於一身。
這個左撇子寫字歪歪倒倒很難辨識,其實根據後人揣想,這種潦草字體,有可能是要遮掩自己在科學上的新發現,讓這些新發現能被記錄下來,又不會因此被視為異端危及自己的生命。後人在其筆記中辨識出「太陽是不動的」的記錄。這新發現,讓後來的哥白尼伽利略惹上不知多少的麻煩,而達文西早就發現,也隱藏的記錄下來了。
以達文西這種科學背景,當然他會使人體、空間、大氣與地質的繪畫出奇制勝。後人在其「岩石中的聖母」畫中對岩石的刻畫之精準,沒有不讚嘆稱奇的。
但是在這樣的精神危機的時代,一個人文主義者、一個科學家,要如何調和其宗教精神與科學精神呢。
我們會發現,達文西在其繪畫中的確暴露出他個人的信仰危機。
1.賢士朝聖 ── 懷疑、勉強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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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文西的「賢士來朝」(The Adoration of the Magi),繪於1481-1482 |
達文西畫「賢士朝聖」這幅畫時,他三十歲,就繪畫分期而言,算是他早期的作品。
在這幅未完成的繪畫中,我們會發現他充分發揮他醫學科學上的研究,借助姿態、動作和手勢來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
是怎樣的內心世界呢?
「賢士來朝」,原本是東方三博士隨一顆奇異的星的引導,去朝拜耶穌的故事。傳統畫法都一定有馬廄。達文西非但沒有畫出傳統的馬舍馬廄,反而出現宏偉的建築、遼闊的原野與兵馬的騷動。光就這背景,達文西把三博士朝聖「現代化」了,觀畫者將會很容易感受到,「賢士朝聖」的故事是發生於此時此地,而不是遠古一千多年前的歷史。
達文西畫出一個年輕人對老人的特性和表情的深刻理解,但他更意欲表達的,是哲學家面對聖嬰時的懷疑與沈思,並勉強的虔信。在這些哲學家外圍,男男女女共五十人,都宛如飢渴的尋找生命意義和世界之光似的,參與進這個朝聖行動中。
顯然達文西是將自己面對耶穌降世這劃時代事件的內心懷疑與信心危機,透過繪畫表達出來。
達文西對他藝術作品的要求完美,不僅使他心情經常憂鬱而沮喪,更糟的是常使他畫作無法完成,加上他一直研究新的繪畫技法,有時候反而導致他畫作快速剝落。也因此,他留下的作品比米開朗基羅和達文西都少很多。
2.最後晚餐 ── 不知該如何畫基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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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文西的「最後晚餐」(The Last Supper),繪於1498 |
當達文西畫他有名的「最後晚餐」壁畫時,年 45 歲。
其實起草圖,達文西至少用了二十年的時間,真正開始繪畫,則用了三年時間。
這麼長久的時間,達文西到底在思索什麼?
達文西在思索當耶穌說「你們之中有一個人要出賣我」這句話時,大家的反應。在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之際,這幅畫顯露出最多的心靈深處的靈魂。
光看手姿的多樣化:
巴多羅買雙手按桌,小雅各和安得列的手呈現懷疑,彼得轉身時手握餐刀,猶大捏緊的手中握住賞錢,約翰清白的手,耶穌攤開的手,多馬豎指發問,大雅各張開雙臂,像在進行辯解,非利捫心自問表白的手勢,馬太、西門和達太相互問詢,顯的無辜的手伸向基督。
對達文西而言,最難的是出賣者猶大與基督的表情。達文西為了找到猶大的靈感,街頭巷尾到處觀察市井小民與無賴、流浪漢,最後達文西說,12門徒已用盡靈感,不知如何描繪耶穌。
的確,跟12門徒相比,耶穌的確畫的最不出色,我們只知道達文西企圖將基督畫成悲傷與順從、而非英雄的模樣。
「最後晚餐」這幅畫有幾個特點,譬如所有人物全沒有聖光,強調現實生活、普普通通的人。連耶穌頭上都沒有聖光,達文西僅只用透視法,讓耶穌成為中心,用窗口之光取代聖光,並使猶大背光置身黑暗中。猶大也不像傳統般與耶穌眾門徒分開,而是放在眾人之中,甚至靠近耶穌,以使主題更戲劇性:我身邊的人要賣我。
因此我們可以據以判斷,達文西透過這幅畫,其實就是要發揮文藝復興時代最重要的、據以反叛前時代的主題「人生與人性」。
而達文西的困境,也在於他這人文主義的特質。既為神子、又為人的耶穌,該如何表達?
哥德時期,也就是文藝復興初期,畫家們仍受中古繪畫觀念的影響,將耶穌與馬利亞描繪的只有其神性,其人性特質包括痛苦、哀傷、驚懼....全淡化到難以察覺,甚至肉體都輕飄飄彷彿是個靈體。
而文藝復興晚期,卻出現完全相反的狀況,將耶穌的人性特質凸顯到難以察覺祂還是神的兒子。
這狀況到經歷宗教革命的荷蘭畫家布勒哲爾,已經是完全否認耶穌的身為神子的特質了。
3.蒙娜麗莎 ── 美、神秘、無法掌握的自然
這正是「蒙娜麗沙」成為羅浮宮鎮寶名作的主因。「蒙娜麗沙」看起來絕不僅只是個微笑的女人,在這微笑背後,有某種不能掌握的神秘性,是一種美,卻是無法掌握之美。是一種自然,卻是無法掌握的自然。
其實達文西開始畫「蒙娜麗沙」這段時期,已對繪畫漸漸厭煩,他寧願花時間從事幾何學。而從達文西跟人書信往返中,我們也發現這個熱愛科學的學者,其宗教信仰很自然的趨向神秘的泛靈主義,神就是大自然與自然法。這好像也是很多熱愛科學的人會走向的宗教信仰模式。我們在二十世紀末,會很有趣的發現,這樣的神秘體驗與大自然法就是神的泛靈宗教模式,仍存在很多人的心中。
達文西最後幾年是在法國度過的,臨終之際,很奇怪的,那種「賢士朝聖」與「最後晚餐」中呈現的對生命的熱愛與對信仰的懷疑,竟被宗教的希望所取代,他死時要求所有的宗教儀式一樣不可少。
這種從人文主義走向宗教虔敬,從對耶穌的懷疑、對大自然的神秘體驗走向宗教的救贖轉變,應當跟臨終之際的死亡思索有關了。透過死觀照生、和透過生觀照生,竟產生這麼大的宗教轉變,這應當是比「蒙娜麗莎」微笑更加神秘不可言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