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教育

作者 陈韵琳 《心灵小憩》

由Dennis Gansel 执导的《英雄教育》（NAPOLA），背景是当年希特勒所创立的一所军事寄宿学校。NAPOLA分散于德国各地，专门召募十八岁以下优秀纯良的日耳曼年轻人，授以传统普鲁士士兵的培训课程，为希特勒的「纳粹帝国」挑选和培养未来的接班领导人，因此，「NAPOLA」的学籍，在当时是被视为跻身纳粹最高统治阶级行列的重要阶梯。

但这所学校训练菁英的方式是，灌输以达尔文种族主义的价值观，强调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他们不断被教育：有些种族先天就注定是弱者，迟早会被消灭□□譬如犹太人；即连日耳曼种族之中，一样是透过残酷的竞争，淘汰掉弱者，筛选出强者。在这样的价值观念中，「输」与「弱」，都是卑劣遭人耻笑歧视的。

但十八岁以下、性格观念都尚未定型，又正值需要同侪友谊的人性本能之际，他们怎样处理最爱的、最支持自己的朋友是弱者这天人交战呢？

电影环绕于两个青少年孩子腓德烈和艾伯特身上，腓德烈家境贫寒出身下层社会，他因拳击优秀，被NAPOLA军校教官相中，对他而言，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让他可以摆脱身世背景，挤身上层社会。而他在纳波拉军校，认识了一个家世背景很硬的好友艾伯特，艾伯特的父亲是来头不小的将军，正是典型的强者生存的例子，对软弱非常鄙夷，艾伯特在这么硬的背景之下，进军校后很受礼遇，但艾伯特却偏偏违反父亲、与军校意愿的，不爱武力战争，更爱文艺创作。当然，他的文艺创作是彻底被父母、校方忽略，甚至是鄙视的。更让父母与学校失望的是，艾伯特尽管不到十七岁，却有很强的人道主义，深深为弱者抱不平，他的这种人道主义，遭逢强力的打压，被禁止发声。

腓德烈与艾伯特屡屡看到在学校里那些需要被援助的弱者，却因其软弱，更被践踏、被心灵凌虐，多少有些不平之鸣，但他们为了生存，只敢放在心中，不敢公开出声，直到他们受到最大一次冲击，那是他们被命令去森林中逮捕逃脱的俘虏，他们被告知俘虏有枪、而且会杀人，因此他们看到前方俘虏、勒令不许动，发现对方仍逃亡，为了自卫，便开枪射击，事后他们才发现，其实逃脱的俘虏，根本是手无寸铁的青少年，跟他们约莫一样大。

面对将死未死痛苦挣扎的的俄国青少年，他们基于人性本能，彷佛是看到自己的同类，他们杀死手无寸铁的同类，这使他们受到很大的心灵创伤。

他们这次行动得到老师的称赞，但所有参与这次杀戮事件的人，都满怀噩梦罪恶感，却不敢说出来。

艾伯特无法忍耐的首先发难，在其创作中，陈明这次事件对他最深的感触是，他们是有罪的。这种自省，当然被视为软弱，因而学校跟艾伯特的父母联络，艾伯特的父亲身为将官，深以为耻，勒令艾伯特重写一篇反向文章，艾伯特却坚持不肯，但他无力抵抗父亲的严令，因此他选择在一次体能训练中，主动让自己沈入冰冻的湖底，以自杀来抗议。他的自杀，没有得到校方与父亲任何哀恸与挽惜。

斐德烈随后也发难，他在一次代表NAPOLA出赛、跟校誉有关的拳击比赛中，以不抵抗，让NAPOLA输掉，用此说明了自己的反抗宣言，而后他被校方开除，他得重回下层社会。

这部电影，透过对比，让我们重新思考怎样的行为是真正的领袖。NAPOLA是在训练领袖，他们对领袖有一套明确的规范，包括如何定义强者、以及如何训练强者，但他们忽略掉了一点，就是一个更强的强者，是敢于秉持良知，挑战与良知不合的强者定义、与其训练方式的。一个属于从众个性的人，并非没有良知，只是他在一次又一次挣扎中，不断做出自保的选择，他一定遭逢过强者哲学下、因不人道而出现的挣扎，但他选择在NAPOLA自保求力生存，并按NAPOLA的强者哲学行事，欺凌藐视弱者，一步步迈向NAPOLA定义的领袖之路，也就是成功之路。

但敢于不从众，选择孤单，敢于向软弱的伸出援手，挑战集体意识....，难道不是强者？

NAPOLA或达尔文种族主义，真的是唯一「强者」的定义？

艾伯特外表温文儒雅，因而不被父亲喜爱，但他在班上不顾老师阻止，以创作发声来反抗，宣告杀手无寸铁的青少年俘虏是有罪的，这完全是NAPOLA强者哲学下，从不曾料想过的另一种强者。而腓德烈竟用拳击赛中不反抗、不击拳，任由对方打垮自己，来抗议强者哲学，以「弱」来挑战「强」，更是飞来一笔，叫NAPOLA老师教练们，全都料想不到、也来不及阻止。

《英雄教育》是一个小小的缩影，描述出来在极权暴力的世界中，何以有人真的服膺其哲学，以遵守此哲学为荣誉；何以有人取其利益让自己适者生存的攀向高层；何以有人沈默的服从以自保；何以有人用各种方式在自保下偷偷的抵抗、而抵抗也是叫人意外的有千百种方法□□而这些反抗，尽管藏在底层深处，却一直是在定义另一种强者哲学。

《英雄教育》这部电影引人注意，是因为2005年4月19日下午梵谛冈宣布的新任教宗、圣号「本笃十六世」的德国籍主教拉晋泽荣膺，传言他曾在少年时期加入过纳粹的希特勒青年团—也就是所谓的「NAPOLA」，因这传言，使教宗不得不出来澄清说明。

《英雄教育》导演导这部电影时才三十二岁，导演的爷爷就进过NAPOLA受训，由其孙子出来拍这部片子，也算是帮祖父说出当年该说而未能说出来的话吧。

《心灵小憩》网站 http://life.fhl.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