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望愛

我與愛滋病患相處的經驗
 


  那是一個初夏的主日,聚會的場地剛預備好,離主日崇拜開始還有半個鐘頭左右。 這時,從教會的側門閃進一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長得很俊,但奇怪的是,在這 初夏的時節裡,他穿著毛線衣,戴著毛線帽,還加了一條圍巾。

  寒喧一陣後,他開始掉眼淚,他說他是一個不久人世的人了,得了不治之症,很 需要有人關懷,其實,他原本在附近另一個教會聚會,但自從生病後,沒有人關心他、 理他。問他是癌症嗎?他含糊其詞的說差不多啦。請他填留名卡後,他突然說該走了, 我問他不是要參加主日崇拜嗎?他說身體很虛弱,要回家休息,我也不勉強他。

  走前,他拉著我的手,一再提醒我要去探訪他,我說,下午就去。看著他離開教 會的背影,再低頭看手上的一個小傷口,心裡面帶著一個不安的問號。

  下午邀了一位弟兄一起去探訪他,這位弟兄正在醫學院讀書,自從他進醫學院後, 教會中有疑難雜症的會友,都會找他問上兩句。按照留名卡上的地址,找到一個大樓, 進到他家後,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 好亂的房子。在客廳上擺一張床,旁邊的飯 廳用一塊布隔著,他就坐在客廳的沙發椅上,早上穿的毛線衣脫去了,只穿著一件非常 薄的汗衫,在地上置放兩具 1500 瓦的電熱器,還有一只水桶。

  我們坐定後他開始問,最近是不是有一套吳勇長老的見證集出版,聽說是很好的 書,能不能幫他找一套。剛好教會最近正推介會友看這書,我自己也買了一套,聽他 有這樣的要求,覺得這是好事,就馬上答應送他一套。話題轉到他的病,他說,他最 近病得好苦,真有生不如死的感覺,身體發熱的時候,恨不得扒掉一層皮,發冷的時 候,毛線衣帽、圍巾,再加上兩部電熱器,還是冷的受不了。

  問他有沒有看醫生,他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他說醫生很壞,什麼台大教授,每 次去看病都用極度鄙視的眼光看他,如果有一天病好了,他一定要留在醫院幫助其他 罹患絕症的人。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我握著他的手說,我們會為他禱告,求神 醫治他。

  為他禱告後,我告訴他下次會把吳勇長老的見證集送來,請他好好休息。於是我 們就要起身告辭,這時候,飯廳位置隔著那塊布裡,傳出一聲嘆息。我問他家裡還有什 麼人,他說裡面睡著他的媽媽,爸爸就是樓下的管理員。我們去看一下他的母親,看 她清醒著就跟她打個招呼,這個老婦人抓著我的手,要我幫助她的孩子,能不能找醫 院幫她的孩子換血,這樣他的病就會好了,這個時候,那年輕人打斷他母親,叫她不 要吵,她就安靜了。

  回教會的路上,我問教會的弟兄有什麼看法,他要我回家後好好的洗手,最好 洗個澡。他懷疑是愛滋病患,但不確定,等回去查書和請教教授後,再給我電話。

 



  帶著吳勇長老的見證集 ──「不滅的燈火」,外加幾卷錄音帶,再一次去拜訪他。 進門的時候他的父親也在,看見我把書和錄音帶給他時,突然對我說:「他已經有很多 人送他了,你不要被他騙了。」我一時不瞭解是什麼意思,還不知道要說什麼時,這個 年輕人斥責他的父親,要他住口。他父親沒說什麼,就出門去了。

  由於剛才的場面,有一點尷尬,只好對他說,先看看書,過幾天再來。他這次沒 拉我的手,態度也有點冷淡,只再一次強調,一定要再來看他,不要像那一個教會, 裡邊的人穿得光鮮亮麗,卻一點愛心都沒有。我沒說什麼,下一次再問清楚他的教會背 景吧。

  到一樓時,看到他父親坐在櫃台後值班,我想,既然都已經來了,把握機會多瞭 解一下好了,就在一位老先生旁邊的椅子坐下。他見我要跟他聊天,不大理我,自顧 自的看報紙。我先自我介紹,是附近某某教會的傳道人,因為聽見他兒子生病,願意 來關心他。他一聽到我說是教會的,鼻孔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麼。見他似乎有些事想 談,但不說,我就直接問他關於他兒子的事。他嘆了一口氣說:「還不是自作孽不可活 ,好好的日子不過,跟什麼男生睡覺,現在生病,只有等死了。」果然不出所料,是 同性戀,又得了愛滋病。

  這個老人家開始說他的故事。他原本跟太太分居十幾年了,孩子是太太帶大的, 大約一年多以前,他太太突然請人把他找回家,原來孩子買了房子,家裡需要有人幫 忙賺錢繳貸款,他想自己跟太太的年紀也大了,日子不長了,就搬回家來。沒多久太 太的腳因關節炎,行動不方便,身體又胖,就開始癱在床上了。

  兒子有了老爸回來,又買了一個房子,租出去的錢加上老爸的薪水,還不大夠, 就把自己住的房子,房間全部分租出去,自己人呢,老母親放在飯廳的位置,兒子睡 在客廳,老先生就隨便窩了。老人家說著說著,眼眶紅起來了,這時候對我的態度也 好一點了。我問他能為這家庭做什麼嗎?他說,能不能找一個他太太能安養的地方, 至於兒子,就隨他去了。

  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家,教會讀醫學院的弟兄剛好打電話來,他告訴我八成這個人 是愛滋病患,要我小心一點,我告訴他已經知道這個人是愛滋病患,我會小心的。我 覺得需要多瞭解,關於與愛滋病患相處的注意事項,就打電話到馬偕醫院院牧部,他 們介紹一位醫師給我認識,關於愛滋病的問題可以找他,他是台灣第一位發現愛滋病 的醫生。院牧部幫我把電話轉到這位醫師的門診室。大略將情況描述一下後,這位醫 生說不會有問題的,愛滋病毒沒那麼容易傳染,如果要幫患者的居家環境作消毒,只 要用洗衣服的漂白水稀釋兩百倍,用擦的或噴霧,就可以殺菌了。

 



  連續幾天一直想著他的事。每隔幾天衛生署就發佈一次感染愛滋病的人數,日漸 增加的編號,使我越發想瞭解這位弟兄。整理一下對他的瞭解,還不知道他的職業和 教會背景,在家庭方面,可以肯定他出自於一個不健全的家庭。

  送他書過後幾天,再一次去探訪他。一進門,他看見是我,就拿起吳勇長老的見 證集,在我面前翻開來,在書上他特別用紅筆劃了幾行,也寫了一些字。沒等我看清 楚寫什麼,他開始問我,神真的會醫治人的病痛嗎?吳勇長老蒙神醫治,神會不會也 這樣的醫治他呢?

  我告訴他,『吳勇長老蒙神醫治已經好多年了,神醫治他以後,也大大的使用他 傳福音,可能神在吳長老身上的計劃就是這樣,神是不是也會這樣醫治你,只有等候 神的作為了,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他信心十足的說,『我要學吳勇好好的讀經禱 告,神一定會醫治我的,到時候我也會傳福音給許多人。』聽他這樣說,我不知道要 回答什麼,把話題轉入他的職業。

  他起先告訴我,他的工作是「設計師」,我心裡面想的是建築或裝璜一類的,再 問下去,才知道他所謂的「設計師」是指美髮業的設計師,他告訴我,已經有一段 時間沒上班了,病治好後才會再去工作。談到教會方面,他的態度突然改變了,似乎 很生氣,他說他參加教會大約十年了,以前很熱心參加聚會,但生病後,教會的人不 理他了,說著說著,在憤慨中眼淚也了流下來。問他參加什麼教會,他說是第某家的 會所,當時心裡明白過來就沒再問下去。

  回家後第一件事,從教會名錄找出那個教會的電話,撥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一位 姊妹,直接告訴她,我遇到的這位弟兄的情形,她問我名字後,卻說沒這個人,我請她 再想一想,過一會兒,她說了另一個名字,照我的描述可能是他,但名字不一樣,不能 確定。

  我請她將所知道的那位弟兄的情況跟我分享,好讓我知道要如何幫助遇見的這一位 。她很驚訝,我竟然想幫助這種人,她說她們教會中有好幾位醫生,都發出強烈的警告 ,不可以再讓這個人來參加聚會,因為他的病如果傳染給別人,是非常嚴重的事。我說 ,這種病不是只有性關係和輸血才有可能傳染嗎?她說,她們教會裡的醫生都這樣說, 大家聽醫生的話,所以叫那個人不要來教會了。突然她說,她想起來那個人有時候會用 化名,我問她是什麼名字,她說的名字跟我手中卡片上寫的一樣。

  這位姊妹肯定是同一人後,開始嘆息,一直說『求主憐憫』。她一再的叮嚀我要多 加小心,不要與他太多接觸,這個電話就此結束。放下電話後,我一直想著這位姊妹的 嘆息,難怪那弟兄談到教會,就情緒激動。看著手上那個快癒合的小傷口,我想,我也 需要主的憐憫。

 



  最後一次跟這位弟兄見面時,覺得他的身體狀況似乎穩定了。這一次談話的氣氛不 是很好,談沒幾句話,他就說要出去辦事。之後,幾次想去探訪他,他總是拒絕,我也 不再與他聯絡了。偶而在教會附近還遇到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再也看不到他了。

  大約三年後,有一天,我帶著幾位弟兄姊妹,在教會附近社區發福音單張,及向 人傳福音。看見一位姊妹似乎跟人談得很激烈,我過去看看是什麼事,對方是一個中 年婦人,帶著孫子玩。

  聽了一下他們談話的內容,原來對方是『召會』的姊妹,她不斷的說我們是公會, 是不好的教會,只有她們教會的基督徒才是真信主的。我插嘴問這位婦人參加教會多久 了,她說差不多一年,緊接著做起見證來說,她原本是拜拜的,她女兒一家早幾年信主 ,加入召會,後來帶領她信主加入召會,她覺得她們的教會是最好的,他們召會的人都 是按聖經生活的,不像公會的法利賽人,並且勸我們不要去公會了。我突然想起那位弟 兄,我問她知不知道她的教會曾有這樣的一個人,她說知道,而且女兒現在住的房子, 就是跟他買的。

  我約略的談一下曾經和這位弟兄的接觸,請這位婦人更清楚的談談到底後來他怎 麼了。這婦人告訴我,那弟兄發病死了,他的父親跳樓自殺,她們教會幫助這個家庭 料理後事,為了安置他們家還留下的病婦,她們教會把那弟兄的房子賣錢,安置生病 的婦人到南部的一個安養院。我問她要用到賣三個房子的錢嗎?她回答,他們教會有 許多人花很多時間精神幫助這家庭料理後事,教會中需要買房子的人,有合意的就便 宜買了,扣掉還貸款及喪事,剩的錢也才勉強安養院的費用。

  我不想再和這婦人談下去了,拉著原本和她談話的會友離去。聽她的言談後,我 寧願做一個她們召會所批評的法利賽人,三個房子在台北市區,至少值一千多萬,甚 至將近兩千萬,他們竟然如此……唉!愛心何價,真理何在啊!?

  故事講完了,我手上也早就沒有什麼小傷口的痕跡了。但在心裡面一直有些揮之 不去難過,我覺得我很笨,為何要把精神和金錢用到別人放棄的事情呢?同性戀或者 同志,在神的眼中如何看我不想去揣測,但在聖經中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我承認我 現在對這種人保持著防備心,可能是來自於和那位弟兄接觸的經驗,我曾努力過,想 幫助一個這樣的人,還有他的家庭,結果卻是蠻令人難過的。或許,以後再有機會, 要好好想一想怎麼做。

 
本文作者為台北市某教會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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