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曾在这个园地里写了一篇名为「原来她/他们就是传说中的『文艺青年!』」短文,里头叙说我这学期之所以在通识教育中心开授一门「自我探索与文化实践」的新课的源由,并且承诺如果有新的体验或成长,会写出来跟大家分享。就在昨天,这个承诺一语成谶!
简单说,昨天我看到一位同学在课堂上睡觉,所以在课堂上用一些比较严厉的词语指责了学生(但并没有指明哪一位同学)。这样的情绪后来也影响到我上课的心情,以致我在传达一些社会理论的观点时,会比较急切。课程结束后,在与三位助教检讨这次课程的过程中,助教们说约有一半的同学觉得老师上课的方式他们不喜欢,甚至对老师用言语指责同学觉得受到伤害。有学生也提到,老师讲的东西他们早就知道了,实在很老掉牙!甚至有一个学生建议我去旁听另一位老师的课,他觉得那位老师上得更好。
听到这样的批评,心情真的是五味杂陈!一方面是生气学生不良的学习态度,另一方面也觉得相当挫败,为什么自己辛苦设计的新课程未如预期受到青睐,特别是自己还是长期在做融入式课程研究的老师。之后我慢慢静下来沈淀自己,发现在与同学沟通过程中确实有些情绪化,所以昨天就已经写了一封信发给所有同学,先真诚地跟部分同学致歉。之后,也向同学释出善意,告诉他们我会努力根据助教告诉我同学的回馈,在课程和教学方法上做出大幅调整。一切只希望为学生这段时间的学习带来更多的实质收获!
当然,从昨天到现在我也不断向上帝祈祷,祈求他的怜悯,并且愿意赐给我足够的智慧、勇气,知道怎样调整自己的课程与教学,让学生可以在课堂上学习到最多东西;但在此同时,有些应该坚持的理想性,也可以用比较合宜的方式传达给学生了解。
因为这件事在心头,所以昨晚我整夜都没有睡好;今天早上我一早就起床,回到书桌前祷告、沈静,希望除了低沈与些许不满的情绪外,还能转化这份情绪为动力,为通识课程迟迟无法上轨道找到一些改进的线索。于是我开始用google搜寻了一些关于「性别」与「工作」的讨论,无意间发现公共电视台一段谈话节目里有一位大学老师说的一段话,很是我想表达的意思。看完她的整套论述过程,我重新检视自己的课程设计,我发现昨天的课程之所以会出现问题,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忽略了「论证过程」,而直接告诉学生「结果」。所以学生才会出现「女生不应该裸露身体」或「夫妻分工不应该刻板化」等论点太老掉牙的说法!
换言之,虽然我和传统八股言论都质疑裸露身体和刻板性别印象,可是我们的理由却大不相同!其实我应该在课堂中引导学生思考:想「透过裸露身体赚钱」的人他们的动机可能是什么?这些动机背后的「社会剧本」是什么?这些剧本可能对裸露身体的人和社会大众产生的益处及伤害性各是什么?最后甚至可以引导学生探索这些社会剧本是如何透过媒体输送到我们的脑海中,而成为我们奉行不渝的真理?
想到这儿我又进一步反省自己:其实我在研究所上课是很强调「过程」的,甚至在先前的通识课程中,我也会很重视整个推论的过程,为的就是让同学能完整检视特定社会剧本的内容、它们的影响性,以及被大众媒体和教育体制传递和复制的过程。我很纳闷,为什么今天的我反倒落入只重结果,不重过程的泥沼?
在持续的反省沈淀后,我必须承认自己有些太大意,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太自满」了。一方面是近两年学校行政工作繁琐不已,导致我的时间被严重压缩、切割,所以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要赶快完成。另一方面,也过去五年来在社区大学做融入式课程的经验,让我很有自信自己应该可以把一门新课程上好。可是,现在当我再回过头去检视这些课程内容与教学策略时,却感觉到很多地方确实太快想要向学生「公布标准答案」,以致无法清楚引导学生理解多元说法背后的理由与思考历程。难怪同学会以「『不要裸露』或『夫妻平等分工』这些论调太平常」的说法来回应我这门课程!换言之,我也已经慢慢陷入「讲效率、求快速」的窠臼之中而不自觉!
整理到这里,我想除了真的要谢谢三位教学助理,愿意原原本本地将学生的意见反应给我,也应该谢谢昨天提出这些令人有些尴尬意见的学生。虽然我还是坚决反对上课睡觉,并且觉得提供另类观点一定会对学生带来某些不舒服,但如何调整课程内容与教学策略好让学生能更清楚某些观点的内涵与利弊得失,却也是我应该勇敢负起责任的。也因为这样,我应该为着这一次的重大冲击大大感谢上帝,因为他许可了这项当下令人挫折的挑战,才让我有机会重新思考了自己言行步调的合宜性,也更进一步学习到不同类型课程的设计与实践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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