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望愛

當社會殺人
作者/羅夫•葛哈德牧師
美國維吉尼亞州瑞奇蒙第一唯一教會
(First Unitarian Church)

翻譯/陳文珊
 
  許多時候,猶太教就像其他宗教充滿了歡樂與笑聲,那些如「辛哈里」 (Zum Gali)般美好的歌曲、舞蹈、慶典,以及令人振奮的經驗。但現在不 是猶太教開懷暢笑的日子。今晚是猶太教「敬畏節」的最後一日。敬畏節始 自猶太新年的初一,一直持續到初十,那是讓人嚴肅且深切地進行自我反省 的節期,是讓人認罪悔改,與過去一年講和,並以信仰為中心來開始新的一 年的日子。「敬畏節」平衡了那些歡笑的日子,並且帶來了生命的整全。

  許多時候,唯一教派(Unitarian Universalism)也是個充滿了歡笑及令 人振奮經驗的宗教信仰。但我們同樣有另一方面的需要,需要有深刻自我反 省的時間,需要屬於我們的「敬畏節」,好讓我們能深刻並嚴肅地省思,從 而對生命至為重要的事做出個人的抉擇,或是決定一切重新開始。我們的「 敬畏節」並沒有在日曆上,但他們確實存在。在我來說,每當我親自深刻而 嚴肅地反省自已的感受、思想,以及對社會殺人的信念時,那便是我的「敬 畏節」。思考死刑使得我進入宗教信仰的另一面向,那可以平衡歡笑的一面 。今天早上,透過我個人對最近出版的書及電影的評論,藉著將我個人關於 死刑的「敬畏節」感想與猶太「敬畏節」的主題巧妙地結合起來,我將與你 們分享我同謀殺犯相處的經驗,以及我對死刑正、反論點的看法。

  不久前,我讀了《死刑室》這本書,這是約翰•葛斯翰(John Gresham) 的小說,講一位年青的律師與一個死囚交往的經歷。當我享受葛斯翰的作品 時,我頗受該書主題所困擾。既便我不喜歡書中人物,我傾向於認同他們; 既便我不喜歡想像任何與死刑有關的事,我傾向於假想自已置身在他們的處 境中。《死刑室》正如別人所說,絕不是本輕鬆愉快的讀物。

  所以,當《越過死亡線》的電影在戲院上映時,儘管佳評如潮,我仍舊 避著不去觀賞。直到這個暑假末,它可以在錄影帶店租售時,我才租了回來 看,不是當成享受,而是咬緊牙關為了令天的講道在做研究。我很驚訝這部 片子拍得相當出色,不僅是表演,主題的處理更是如此。這是部深富宗教氣 息的影片,宗教到連我都自嘆弗如。

  它最棒的地方在於對角色的刻劃相當傳真、寫實。罪犯給描繪成具有典 型反社會的態度,海倫修女不只是個勇往直前的大善人,更是一個人,一個 同你我一樣的人,嘗試著去了解事實的真相,克服對合法殺人的困惑,並發 現要作個富憐憫心的人結果會是何等弔詭。這部電影,對我來說十分熟悉, 因為我曾在那兒。那是十年前在另一間教會的事。

  他是個安靜、有禮貌的孩子,看起來不錯,父母也很好。但我並沒有真 地認識他,因為他就像大多數孩子一樣,每個主日早上,當我在教會教主日 學的時候,他總是悄悄地進來,再悄悄地出去。他的父母從監獄打電話給我 。那是一通令人震驚的電話,我趕了過去。他的父母,一些警探,還有這個 瘦小的十五歲孩子,他們全聚集在等候區。他那時在幫鄰居割草,那家有個 二十歲的女兒被發現陳屍家中。那是個殘忍可怖的屠殺,家裡到處都是血, 連凶手事後清洗用的浴室也不例外。

  而這個十五歲的信徒即將被控以謀殺罪。警方逮捕他,因為他手受傷。 他則辯稱對這件謀殺案毫不知情,說他除完草便離開了,手是除草時割傷的 。通常你知道如何可以看出一個孩子在撒謊,特別當你是他的父母時。他所 說的,對他的父母和我而言,聽起來是真的,但孩子卻遭置留。這似乎是極 不公平的事 ── 十五歲還沒有保釋金可繳!我經常安排去探訪他,幫他度 過遴選陪審團的那段難捱的日子。

  十五歲的孩子與幾乎快五十歲的人有什麼可聊的?特別當你坐在鐵絲強 化玻璃窗的這邊,透過某種電話交談;或者有些時候,我們給個別鎖在一個 有扇小窗的小房間裡,中間用鐵絲網隔開。你會說什麼?我真的不知道。你 會說任何事,每件事。我記得有一小時純粹在交換笑話,有一些還相當不好 。那是人性的交往,而那就是全部了。他的父母、姐姐,及朋友全都不允許 前往探視。在他受煎熬的這段時間,除了他的律師之外,我是唯一能自由、 經常去看他的。我們成了朋友,奇特的朋友,在奇特的處境中。

我們都相信這是個錯誤。但警察對他們的案子卻非常確定。我們開始猶 疑,萬一這不是錯誤 ── 曾經有段時間這個年青人精神崩潰,而他真的相 信自已是無辜的。當法庭開始審查證據時,我同他的家人一起去聽證會。那 已經是案發後數個月的事,我也漸漸了解他了。

  呈堂證據相當完整而驚人。受害人原本是位美麗、充滿歡笑及生命力的 年青女性。而我也見到了那位受害者的家人。我看到他們忿怒地瞪視那位年 青人,連對他的父母和我也絲毫不假以辭色。我沒有機會同他們說話,不過 就算我能同他們說上話,我也不知道我所說的究竟還有沒有任何意義。很明 顯地,他們憎恨我幫助這名年青人,他們的悲劇更甚於他。在《越過死亡線 》中,海倫修女與被害人家屬相處的情景非常非常接近真實。

  那是個悲傷的日子,我們終於認清這個尋常的、不錯的年青信徒曾經心 理崩潰過,同時我們也知道這件事在司法系統中對他沒有任何幫助。

我下一次去探視他 ── 我想那是第十二次 ── 開始時就像往常一樣 ,但當我們談到聽證會,他突然安靜下來,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然 後,他用擅抖的聲音向我認罪。有整整二個小時,我坐在那裡聽他如實地敘 述他所犯下的罪行。並沒有記憶的空檔。我徵得他的同意,告訴了他的父母 和律師。

  那是我平生少數最痛心的日子,他的父母則更甚於我。我與自已的思想 和情感奮鬥了好多天,那些天真正是「敬畏節」。十五歲在該州不用被判死 刑,十六歲才要。但十五歲跟十六歲有多大的差別?在他奪走一個幾乎與他 一般大的人值得珍愛的生命之後,在他奪走她眼前整個生命之後,他還值不 值得活下去?當你知道他做過這樣可怖的事,甚至我要說這樣「沒人性的」 事之後,你如何能他有任何關連?但那不是「沒人性的」。而我是唯一憐憫 他的人。在這段「敬畏節」的日子裡,接下來最難熬的一天,便是我再次回 去看他的那次。

  其後數個月間,直到他被判入獄,我們改以通信的方式連絡前,至少還 有十次探視。他得到一些幫助,但不多。社會得到了他們對這孩子應有的刑 罰,但僅止於此。在我看來,在整個犯罪司法系統中,他既沒有也將無法獲 得他真正需要的心靈醫治。

  《越過死亡線》的「快樂」結局是犯罪的人終於懺悔。按照海倫修女的 神學,他的靈魂因而得蒙救贖,於是他死是個得救的人。這正是她教會的目 的,所以結局正如所能期待地那樣好。如果你支持死刑,這樣的結局不錯。 如果你反對死刑,結局對你的論點也有幫助,它促使今天許多人都能夠獲得 身心的重建,而免於處以極刑。現在,讓我分享死刑正反方的一些論證。

  一開始我必須說,我認為所有關於死刑的論證都是基於情緒,基於我們 的正義感。在真誠、謹慎的內省中,我發現關於死刑我的想法和情感大相逕 庭,而要活出均衡的生命來,我的信仰必得試著調合二者。目前我還未能達 成,但我正不斷接近這個目標。

  好吧!當你真的遭遇惡行時,以眼還眼,以手還手,以命償命感覺上似 乎是對的。查理士•柯森(Charles Colson)監獄團契的組識者,是一位重生 的基督徒,他因著監獄工作的經驗,從反對死刑的立場變成贊成死刑。他曾 經探訪過凶手,發現「在我們一小時長的對話中,他完全不悔改;事實上他 是傲慢的。他堅持他是個基督徒,然而他沒有顯示出一絲懺悔,雖然他所犯 的罪是難以言喻的野蠻行徑......,除了行刑,再也沒有別的報償可以保衛 正義了。」柯森補充說,「上帝眼中的正義,要求對犯行施以相當比例的報 償,不論它是違犯上帝或是他人。」許多支持死刑的人說,罪犯殺人的時候 是知道所要為此付上的代價的;不對他們施以全然的法律刑罰,將會削弱我 們對整個社會秩序的尊重。

  至於那些反對死刑的人,如同明天晚上要和我們分享這個議題的希望之 旅(Journey of Hope)成員,則發現死刑在道德上是不可接受的,而且實際上 果效不彰,因為:1)它不能嚇阻犯罪,2)它有歧視地施用在少數窮人身上, 3)它排除了心理重建的可能,4)它不能允許人為失誤,5)它暗中破壞了對人 類生命的尊重,且滋長了更多的暴力。最後的論點對我個人有最大的說服力 ,既便這個真理並無法用文字加以證實。當我省思社會及政府功能,我期望 它們能堅守可行的、最高標準的道德理念。我希望社會結構是根據較高的標 準來運作的,也就是,比起我在一個惡劣的處境所能做的要更為高尚。當我 受誘惑要拿把槍殺了威脅我的人時,我希望政府在保衛社會時的作為,能夠 建基於高道德水平。我不要政府在低於其成員的道德尺度上運作。我不願在 還有別的方法可以保衛公民的時候,國家殺人。

  佛教徒 Thich Nhat Hahn 相信,死刑是軟弱的表徵,表現出我們的恐懼 與無能,不知該如何做才能改善處境。殺人無法幫助罪犯或我們。我們必須 一同來尋求真正能有所助益的方法。我們的敵人不是其他人,不論他或她做 了什麼。如果我們深刻地審視自已,我們會看到他們的行為其實是我們集體 意識的彰顯。我們自已充滿了暴力,忿恨,與恐懼,那麼為什麼還責備那些 在成長過程中沒有愛與體諒的人?(參見《生生基督世世佛》)或者,我補 充,那些有好的出身卻受到我們文化音樂的鼓舞而崩潰的人?我之前講到的 那個年青人,他是根據某一首流行的搖滾歌曲來犯下暴行的,那首歌曲談到 如果求愛遭拒時該怎麼做。究竟誰才該受責備?或許這個問法不對。正確的 問題應是:在這樣的錯誤發生之後,什麼才是對的、該做的事?我現在相信 ,去重複某個嚴重錯誤的行為是不對的。

猶太教的「敬畏節」是個讓人深刻內省的日子,省思過去一年的行為, 認罪懺悔,並再次引導生命歸於平衡,從而能在新的一年以信仰為中心來生 活。信仰中心......古人類學家理察•利奇(Richard Leakey)推想,意識最 重要的標記便是悲憫。是悲憫!當我度過那段關於死刑的「敬畏節」,有件 事我越來越清楚,那就是,悲憫必定是信仰的中心,在此我的感情與思想方 才找到了歸宿。悲憫也必將是我們社會保衛公民時的中心。是悲憫!

 
人權與死刑
死刑犯的基督
單國璽樞機主教,大哉斯言!
尊重生命先廢除死刑
【論文】從基督信仰論死刑存廢問題
受難日終止死刑的訴求:1999 年 4 月 2 日美國天主教大會教牧部的聲明
陳文珊簡介

回索引頁
 

回首頁

版權所有,請尊重著作權。
Copyright 2000 信望愛資訊中心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