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急涧山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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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ID-19疫情下的信仰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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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123RF

身处高度全球化的流动世代,一场传染病的疫情,瞬间让全世界退到慢动作的定格状态。当意义与价值必须透过金流、物流、人流的往来互动才能建立,新冠状病毒的疫情,无疑为这个高速运转的世界,用力地踩了紧急刹车,面对一整个急停的混乱场面,人类不仅仰头向上帝提问:「为什么是我们?」也大声质问自己的政府:「如何活下去?」

一、确定性的反思

人类总是习惯因着计画而拥有安全感与方向感,上帝则是藉由雅各书,清楚地光照我们这个思维逻辑背后的主体谬误:

嗐!你们有话说:「今天明天我们要往某城里去,在那里住一年,做买卖得利。」 其实明天如何,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生命是甚么呢?你们原来是一片云雾,出现少时就不见了。 你们只当说:「主若愿意,我们就可以活着,也可以做这事,或做那事。」 (雅四13~15)

当我们习惯从日常生活的节奏掌握,来获得人生的主导权时,上帝却提醒我们,他才是生命最终的主导者。特别是当供应链、产业链与资本链都断了,不安全感骤生之际,如何重新以「主若愿意」作为思想人生的出发点,才是帮助我们建立安全感的基础。我们若是依然亟欲在这一场混乱中,重新取回主导权,将会错过这次疫情对我们生命最根本的震动与启示。

其实,雅各书对初代教会信徒的提醒,绝非仅仅停留在对人主权的否定,而是更积极地引导初代信徒在患难与逼迫来临之际,放心将自己生命的存续交托在我们生命的主宰―上帝的手中!对于身处疫情困局、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回归正常生活的我们而言,对上帝主权的确认,并不是对我们生存权的否定,反而是更深的肯定与确据!

二、移动性的反思

在空前的疫情威胁中,各国纷纷祭出居家隔离,甚至封锁国境的激烈措施。这对于依靠高度移动来维持经济运作的全球互动而言,无疑是前所未见的互动断裂。然而,我们知道,人类的移动始终无法停止。当实体空间的远距移动被限制时,网路中、键盘上的微距移动就显得格外珍贵。其实,移动之所以带来意义,并不是空间移动时,在景点前自拍所积累出来的点赞数;旅游若只是不断地更换自拍的地点,移动并未带来生命视域的真正扩张。产生意义的,并不是「空间」的移动,而是「关系」的连结。

如同此时身处寒冬的旅游业者,引颈期盼疫情过后的出国潮,我们则是在这波无法实体聚会的移动寒冬中,重新搭建深度连结的互动关系。身为受造者,神学家田立克提醒我们,人类自从被上帝创造之后,就有一种渴望与创造者连结的本质性渴望;[1] 源于这种渴望所形塑出来的,就是我们一生归属感的追寻之旅。如今,向外移动的挫折,引导我们想起奥古斯丁的感触:「我到外面去寻找上帝,却发现上帝在我的里面。当我回到里面来寻找上帝,谁知道上帝的存在比我的里面更里面。」[2]

面对疫情所带来的「限动焦虑」,我们不应当提供社交软体上廉价的限动选项,让弟兄姐妹从一个实体形式上的连结,进入另一种虚拟形式的连结。我们正是在这一波疫情中,引导彼此的心从各种有形的连结、有限的连结中,更多转向那位创造生命的主,也饮于生命之源!

三、教会复兴的调校

为了回应政府在疫情中的规范,「线上聚会」几乎是全台湾中型以上教会所面临的挑战,然而「线上」真正挑战的,并不是器材、人才的预算层次,也不是形式、场景的专业技术问题,而是「惯性转移」的危机逐渐形成。许多地方堂会的牧者担心,一旦线上聚会成为新的惯性,那么旧有聚集在同一空间聚会的惯性,有可能消失。而在这段时间因为眼球移动,参访了许多其他更有吸引力教会的会友们,极有可能不再回来光顾原有的母会。这样一来,教会距离复兴、建堂的道路就更加遥远了。

事实上,这波疫情的确是将许多中大型教会砍掉重练,但并不是将大家从教会复兴的道路上砍掉重练,而是真正引导基督的身体走上健康成长的道路。因为基督是教会的元首,堂会绝对不等于教会,堂会的兴衰与教会的兴衰,并非等比例的关系,当堂会逐渐微型化、分子化,才是更为贴近亚伯拉罕之约中成为「万民祝福」的核心意涵。不论是创世记中巴别塔的审判,亦或者是使徒行传中逼迫的来临,都不断地向我们启示出一个去中心化的差遣路径,这绝非当代教会以多人聚集建立起复兴认知的想像。

四、教会中心的再构

当代教会所面临的挑战始终是秩序的错置,我们总习惯以「教会论」代替「基督论」,以追求教会的复兴,作为群体存在的目的。面对这个错置,基督在升天前所颁布的大使命,无疑是引导我们重返中心的判准:

「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赐给我了。 所以,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 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太二十八18~20)

作为门训的导师,基督花了三年半的服事,清楚地向每一位跟随他的人,示范出信仰群体应有的关系与状态。那绝对不是大型的聚集,而是微型的培育;那绝对不是集体进行的跑垒课程,而是深入关系的陪伴同行。

从教会复兴到门徒训练,门徒训练的结果不必然带来「教会」的复兴,当代的「教会复兴」思维,始终离不开「堂会中心主义」。一旦我们重返基督的「大使命」,我们会清楚知道福音外展的最终目的,绝对不是将人带进教会、稳定聚会、委身教会,而是塑造他们成为基督的门徒,并且有意识地差遣他们,离散地、四散地进入世界,去接触更多未得之民,使他们接续成为基督的门徒。或许过程会需要堂会的平台协助装备,但他们是否留在堂会、参与建堂,都不是信仰的核心关注,他们是否继续四散传扬福音、建造门徒,才是焦点之所在。

五、基督中心的圣礼

如果线上聚会必然发生,线上圣餐是否应该举行?道成肉身的基督所留下的榜样,乃是真真实实地与门徒同桌共席,不论是复活前、复活后,耶稣都真实地与门徒一同吃喝。如果教会因为疫情的缘故,就停止了实体圣餐,转向线上圣餐,是否妥协了绝对的真理?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重返圣礼的核心焦点:基督。

我当日传给你们的,原是从主领受的,就是主耶稣被卖的那一夜,拿起饼来,祝谢了,就擘开,说:「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应当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饭后,也照样拿起杯来,说:「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你们每逢喝的时候,要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你们每逢吃这饼,喝这杯,是表明主的死,直等到他来。(林前十一)

当我们纠结于圣餐的「形式」如何维系其「本质」之时,首先我们要清楚知道「面对面」的实体聚集与否,并非圣餐的焦点。圣餐只有一个焦点,也只能有一个焦点,那就是「记念基督」。历经宗教改革的洗礼,我们已经不再停留于圣餐饼杯就是基督身体与宝血的「变质说」;我们真正在意的改变,乃是每一位领受圣餐的人「在基督里生命的更新与改变」。也因此,不论圣餐的饼杯形式如何改变,虚拟线上、实体线下如何领受圣餐,我们应当记念的都是基督,而非基督之外的任何其他形式。

六、终末导向的群体

也正是在圣餐中对基督的记念,我们清楚被提醒,这个记念「是表明主的死,直等到他来」。我们信仰的终极焦点,既不是「死后上天堂」,也不是「教会大复兴」,而是「基督必再临」。事实上,在基督来临前的任何「意外」,都是不断地引导我们去检视,究竟我们在「盼望什么」?如果我们没有朝向正确的方向前进,所有在目标之外的事物出现,都必然被我们视为「意外」。

疫情既不是「意外」、更不是「目的」,疫情乃是引导我们从终末的角度来思考。神学家莫特曼提醒我们:「基督教的终末论所谈论的,是耶稣基督和他的将来。」[3] 面对疫情,我们的盼望是灾病的结束,基督的盼望则是再临的终末。正是在这些看似意外的拦阻来到,我们才会意识到旅程的目的地,原来没有被耽搁,只是需要重新设定罢了。

七、儆醒与安息的邀请

正是因为在前方等候我们的,并不只是疫情的趋缓,甚至结束;从未来走向我们的,是基督再临的行动,也因此,我们格外需要忆起耶稣对我们的劝勉:「所以,你们要警醒;因为那日子、那时辰,你们不知道。」(太二十五13)耶稣站在圣殿,站在当时候犹太人盼望的最大象徵之前,他清楚地告诉我们,那真正的盼望并不是宗教,也无法用宗教的惯性去建构。耶稣乃是用五个童女的儆醒态度,作为面对终末的常态。相对于我们将宗教生活与现代生活的便利性,当成是必然的常态,这一波疫情造成的不便与干扰,正是告诉我们那从终末出发真正的常态,并不是以我们的安全感为中心,而是以「基督的再临」为基础。

面对以基督再临为中心的儆醒,我们是否因此而惶惶不可终日呢?耶稣的话同时提醒我们:「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太十一29)当转动世界经济的巨轮放慢脚步,属神的百姓惊觉到的,不应当仅仅是经济黑天鹅的来临,更是重返基督应许的安息邀请。我们的主,不愿意我们的灵魂镇日为经济劳碌,他邀请我们领受安息的祝福。因为当人类经济的脚步陷入泥淖,地球的环境才获得喘息,甚至能逐渐复苏。

未结之语

面对疫情,在台湾的我们所缺乏的并不是透明的资讯,也不是够用的防疫物资,我们缺的更不是国际的关注与肯定,甚至是承担重任的防疫领袖,因为在台湾这一切不只充足,更显出公共卫生领域过去多年努力的成果。

对于台湾基督徒而言,我们所缺乏的乃是在亟欲复苏的脆弱中,见证出本于福音的盼望。这个福音,并非地方堂会能够历经这波疫情冲击之后,依然站立得稳,甚至人数不断增加;这个福音,也非我们拥有比其他宗教系统更灵活的线上连结机制。身为台湾处境下的基督门徒,我们走过一如大离散下的犹太民族历史,我们深知在国际上身处边缘的焦虑,也因此,我们需要活出一个此世无法满足的身分,见证一个世界无法提供的盼望。唯有指向基督的再临,信仰群体的聚集与移动,才能见证出一个令生命安息、安顿的水深之处。

附注

1. Paul Tillich, Systematic Theology vol.2 Existence and the Christ (Lond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5), 39-42.
2. 奥古斯丁,《忏悔录》,卷十。
3. 莫特曼,《盼望神学―基督教终末论的基础与意涵》(香港:道风,2012),页11。

◎摘自《校园》杂志2020年5、6月号:隔离时代,如何教会?

本专栏与《校园出版社《书飨》校园杂志》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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