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马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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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里图书馆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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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说:「大学是一片的汪洋大海。」
但是校园里的水不多,
翻开校园路上的水沟盖,发现里面的水更少,
噢…难道老师指的是大学的知识浩瀚如海。
老师说:「大学是一片燃烧熊熊的火焰。」
但是校园里的火不大,灭火器倒摆不少,
宿舍餐厅里一点炖茶叶蛋的火,也不算?
噢…难道老师指的是喜爱知识的心如熊熊火焰。
老师说:「这片汪洋大海与熊熊火焰有个交会之处。」
但是校园没有冒烟的地方,
那水火交汇之处,在那里呢?
老师说:「是在一幢大楼内,
那栋大楼叫『图书馆』。」



普世的大学有一个常见的现象,校园内中间,最美、或是最高、最大的建筑,不是福利社,不是校长办公室,不是警卫处,不是某个学系的系馆,不是社团的活动场,而是图书馆。大学的图书馆经常是独立的一栋,除了展示、借阅图书的相关用途之外,很少被其他的用途所挪移。要凭估一所大学是否用心办教育,是否为国家学识的重镇,是否具有影响时代的功能,看该校的图书馆就知道了。


图书馆的用途

很多人以为图书馆只是藏书的所在,馆内的阅览室只有读书、准备考试的用途,甚至有人在图书馆内约会、聊天、睡觉、挖鼻孔、搓脚脚等。

其实大学图书馆的用途远超过这些,包括:

1.大学「教育资源」(teaching resource)的典藏。这包括书籍、期刊、电子资源、多媒体等,经过系统性地整理,以供教学,与师生研究的地方。在大学之前,上课以课本为主,进入大学之后,教育以图书馆的资料为内容。

2.鼓励「独立学习」(independent study )的地方。大学教育的核心价值在独立学习,独立学习是自己去找资料,去阅读资料。一个人若知道使用图书馆,大学教育已经成功百分之五十以上,因为他毕业以后遇到工作上的问题,还知道到图书馆找资料。有人认为他们在大学没有学到有趣,或值得探讨的体材,答案很简单—他们不会使用图书馆。

3.「开放学习」(open learning)的场所。这包括有趣主题的演讲与展览,校外资料借阅,与国外资料的互通。图书馆不只是建筑物,而是贯穿古今,横越世界的寻宝地。十九世纪,杰出的女性探险家司宾葛(Helen Emily Springer, 1868-1949)写道:「对于一个勇敢的人,处处都是机会,一个恐惧的人,处处都是封闭。」也许可以将图书馆当成一个探险的所在,去阅读不同领域的书籍,那不只是兴趣,也需要勇气。绝对不要让自己的科系,成为阅读的藩篱,而是跨板横跨到其他的学门。

4.学生工读(working study)的机会提供。图书馆虽然使用许多电脑机器的设备,但是许多工作需要人力,排书、归档、分类、编目等都是工读的机会。也许越无法被机器取代的学门是未来越重要的学门。

5.学习遵照图书馆规则,尊重别人,爱护书籍的伦理,所以进入图书馆要注意图书馆的规定,并遵守之,如看过的书,自己不要归架,放错位置的书,将使那本书失迷在书海中;不要将借来的书折页、写字、划线,保持书的整洁等。


大学的百宝箱

我在大学图书馆学习许多宝贵的功课,大学一年级时,我是带着一颗饥渴想学习,想找人生答案的心进大学,图书馆是我寻找答案的所在。大学时代曾经立志,要在图书馆内借读三百本的书(包括反覆借阅同一本书)。研究所时期,爱上英国出版的「新科学人」(New Scientist)期刊,经常去翻阅。后来有钱时,就自己订阅。我也喜爱阅读科学史的书,经常经由图书馆,向不同国家的图书馆(尤其是大英博物馆)调阅。

找书是一种乐趣,有些学生问我:「老师指定的文章,在图书馆里找不到。」我总回应:「当一个人找不到资料或文献时,是他找资料的开始,而非找资料的结束。」找书时经常找到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资料,或是曾经忘了,却又重见的文章,或是虽非原来要找的书籍,却可以触类旁通的资料。越是古老的书籍,寻找起来越快乐,有时在书架底层的蒙尘之处找着,或是在珍藏书室看到,甚至在图书馆的拍卖旧书会买到,那种心里的激动,比喝饮料蛮牛加维士比还要强烈。

爱书成痴

常常使用图书馆的人,会逐渐培养出一种独特的品味,喜欢有深度的作品,尤其喜爱书在手上的感觉。最有品味的生活,是一书在手慢慢地咀嚼优美的文字,默想作者书写此段时的情怀,期待吸呼旧时的人文氛围。连书本封面、书中插画、书扉尾语都可以令人留恋再三。

我的记性并不好,但是对有些好书却难以忘怀,例如在美国读书时,我曾读Lewis Campbell与William Garnett 1882年所着的「The Life of James Clerk Maxwell」,这本660页的作品,舍不得一口气读完,经常在下课后就去读几段。后来毕业多年,有一天回到母校,重回图书馆,我对妻子说:「不知道 The Life of James Clerk Maxwell,是不是还在那里?」妻子说:「我可以陪你去找。」

最好的记忆力在书本

没想到那天图书馆停电,又是已到黄昏,我们在光线不足下上楼。我到那熟悉的角落,顺手向下层第三排右侧第二本,不凭眼见凭感觉一拿出来,就是那本书。我那时却吓一跳,以后不敢再试第二次。隔了几年,学生来问我有关某本中世纪欧洲史的书到哪里找?我又脱口而出「台湾大学图书馆四楼左侧后面算来第二书架,上面数下第二排右侧,一本绿色封面…。」

当图书馆成为一个人的资料库,人生变得很丰富了。图书馆啊,你真是令人着迷,教人如何将你忘怀。

学校内怎么会有图书馆呢?背后有一段有趣的历史。公元前三千年,人类就有图书馆,早期的图书馆大都隶属于皇室,典藏国家文献与法案记录。后来图书馆成为国家文化、艺术品的典藏处,例如,罗马时期的图书馆有重兵看守,图书馆馆长是在地的军团司令担任,以防被外敌破坏,因为毁去一个国家的图书馆,就可以消灭他们的文化。罗马驻在北非的军团司令浦利尼(Pliney, 23~79)是个爱读书的人,他结合图书馆的资料与行军时的见闻在公元77年出版人类历史上第一套的百科全书,百科全书迄今仍称为encyclopedia,就是他取的名字。en为里面,cyclo为环绕,pedia为教育,意即教育如同将人放在四面环绕的护卫里。

大学教育与图书馆结合

不过,最早将图书馆与教育联结是一个爱书的人,名叫伽乐福立(Geolfrid,642-716)。他是个法国人,从小就在修道院担任厨子,修道院的院长威尔弗雷德(Wilfrid,633-709)非常欣赏他,教他读书。伽乐福立不仅喜爱读书,还喜爱保护书本,他以细的手艺,维护书本的装订、去污、除虫、去尘等。公元680年,他升任为修道院的管理者,他喜爱读书,却不喜爱有些修士,自认多读一些书,就对人高傲,他向院长请辞「宁愿管理书,不愿管理人。」刚好,位处英格兰的萨塞克斯王国(Kingdom of Sussex)的国王埃克弗雷德(Ecfrid),想设立修道院学校,伽乐福立自愿立刻前往。他在北海边的泰尼河(Tyne River)畔,一个位处偏僻的地方,成立一间小小的「韦尔茅斯—贾罗」(Wearmouth-Jarrow)修道院。

当时欧洲常常有战争,许多图书馆被毁,伽乐福立经常到各处收购残存书籍。他有十个修道院的学生,帮助他背买来的书。长期下来韦尔茅斯—贾罗修道院竟成为欧洲古珍本典藏的中心。他有时为了书本有断编、缺页,到处去找,将书补全。公元685年,这修道院开放成为附近孩子受教育的地方,更特别的是他设立附设图书馆,成为学生借书阅览的所在。他曾写道:「书本,是我给后代最好的礼物,最好的教育是让人自己去读书。」

带动文明的枢纽

他的一生大约培养了300个学生,包括中世纪最着名的学者比德(Bede,673-735)。珈乐福立很少教书,他始终认为自己是缺乏教育的人,他用书去吸引学生,与给学生阅读的环境。他首先设立图书馆的「个人阅览室」,并从法国订购玻璃,作阅览室的采光。目前,世界上最古老的玻璃,就是在这些阅览室的墙壁上。他经常在夜里,将书搬来搬去,方便学生的查阅。他花许多时间研究书籍的编目,自编索引,与介绍「书目」。当比德在688年来请教他时,他只教比德了解问题,可从哪一本书读起。

八世纪之后,英国逐渐脱离野蛮,以后成为欧洲的文明之区,伽乐福立是改变的枢纽。但是他全然不知道,在学校设立图书馆,对后来英国文明的影响性。伽乐福立在出外旅行买书时,不是以买书为首务,他若经过疫区时,会先照顾病人。有次,他路经法国又逢传染病区,他照顾病人而被感染,在途中病逝。

无言的教学

如今,韦尔茅斯—贾罗修道院内典藏的古珍本,已经成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World Cultural Heritage)的场址,最古老的手抄本圣经,就是保存在这图书馆内。他也开启普世教育与图书馆的结合,帮助后来许多的学生。

原来教育是一种艺术,
艺术创意源自教育者的生命,
将学术的研究与知识的深刻了解,
转换成艺术的呈现。
如同舞蹈家的跳跃,
书法家的挥洒,
声乐者的吟唱,
美术家的绘画。
教育如同演一出戏,
若将生命当成一场礼赞,
无私的给与,
那是何等的值得与喜悦。

演到淋漓尽至时,
幸好,戏台前还有一些学生,
否则,演者将会飞舞到天空去。
然而,有些表演者的内练
或是害羞与自卑,
使他们难以跨过用言语与文字表达的鸿沟。
在中古世纪,有这样一位老师,自认拙口笨舌
只默默地到世界各地,收集好书,
放在一个专属的空间,
给学生阅读。

全然没有想到,导引了一个国家文明前进的脚踪,
那个空间—现今称为「图书馆」。


与旧书同行

我长期使用图书馆,也像伽乐福立,不止成为一个爱书的人,也有四处收购旧书的嗜好。每次出国开会,我最爱去逛逛当地的旧书店。每次出国旅行,带回来的行李中,装最多的是旧书。我生活中最多支出的项目,是买旧书,尤其是古珍本。幸好后来有「Google学术搜寻」,与「Amazon.com」的旧书订购,增加许多购书的方便性。

迄今,当我走在一书柜又一书柜的旧书中,抑是何等幸福、美好的时刻,我的学生经常看到我在搬书,或在书柜前发呆。我甚至常想天国是不是有一个更大,藏书更多的图书馆。日后不会有人像我珍惜这些旧书,因此我尽可能消化所读,写成「法拉第的故事」、「南丁格尔与近代护理」等书。

多年来我也有一个背书的协助者,帮助我将书本从各处携回,那就是我的妻子,啊!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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