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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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伯勒•罗斯—用爱填补生死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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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不免会想,终有一天当我面临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的时候,浮现在我脑海里的会是一幅怎么样的画面,是彩蝶翩翩和风煦煦了无忧惧了无牵挂、抑或者是飘风挂雨愁云惨雾千般难舍万般难离。

子路曾经请教孔子关于「死」的问题,孔子回答他:「未知生,焉知死?」很多人认为孔子并未正面回答问题,然而这样的解答,却正是恳切解说了要明白死亡的道理,唯有从生命的本身去探究方有答案。伊莉莎白•库伯勒-罗斯,这位研究生死学的医生在其自传《天使走过人间》里,说明了她的工作即是要强调生命的价值。关怀生命的存在,才能够坦然面对无法回避的死亡。

伊莉莎白•库伯勒-罗斯出生于瑞士(1926),是三胞胎姊妹中最长的一个,由于三胞胎的身份及出生时体重不足,使她童年时常常认为自己需要比别人努力十倍、用功十倍,才能够证明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并且值得活下去。幼年时期的她曾经历过一场大病,当时她被送往苏黎世儿童病院里,但她对那里的印象却很差—冷冰冰、医疗人员的态度很不友善。这让她了解到对待一个病人并不能够只把病人当成一个物件来看待,而必须以设身处地、感同身受的人道态度来面对之。在医院当中她结识了隔壁病床的一个苍白瘦弱的小女孩,她们时常睁着澄澈的眼睛注视着彼此,即使不说一句话,同样感受到对方的友谊与亲近。有一天那个小女孩告诉她今天晚上就要她离开人间了,罗斯吓了一跳,但小女孩告诉她别担心,天使们会迎接她。到了隔日一早,罗斯就发现隔壁的床空了。即使医生和护士都不提这位小女孩离开的事,但罗斯知道她已经飞升到一个更美好的地方。这次经历让她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并且明白那并非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另外,由于家人的照顾、安慰和关爱,使她能够从大病当中康复,也让她了解了「关怀」是全世界最好的药。

由于罗斯的父母亲向来不忌讳生死这两件人生大事,因此她从小就有机会观察生死的情境与人们的反应。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苏西,苏西和她妹妹是一对人见人爱的姊妹花。然而,几个月后苏西却突然辍学了,她得了脑膜炎。她的病情越来越恶化,首先是瘫痪,接着是耳聋,最后连视觉都丧失了。村民们由于医学知识的不足,十分畏惧病菌的感染,因而在这家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以冷淡的态度视之。罗斯永远无法忘记,苏西病逝的那天,苏西卧室的窗帘被拉下来,房中一片阴暗。这让罗斯感到无比难过,她想到苏西在临终前被隔绝在屋子里,接触不到阳光、鸟儿、树木及其他大自然的美好。罗斯家族中一位亲友的逝世则留给她较为正面的印象,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夫,从苹果树上摔下来将脖子摔断,不久于人世。当医院的医生告诉这位农夫这个伤无法医治的时候,他便要求大夫能让他回家。于是,家人与亲友围绕在他的床边与他道别,四周围摆放了野花,窗外是他的田地和果园。罗斯在他身上看到了尊严、爱心和安详。这些经验让罗斯体验到,即使死亡不是人类所能控制的,但只要选择得当,就能够死得很有尊严。

伊莉莎白•库伯勒-罗斯的一生,就为了让他人的生命更为庄重、尊严而努力不懈。在她十三岁时,纳粹的恐怖侵略行动开始在各地展开,即使瑞士并未如波兰那般遭受蹂躏破坏,罗斯仍每天向上帝祈祷,她期望自己能赶快长大去帮助波兰的人民。在她十六岁时,她们三胞胎姊妹参加了坚信礼,牧师赐予了她们每一个人一个足以代表她们的字。她的妹妹分别得到「信」(faith)与「望」(hope),而她则得到了「爱」(love)。在那个战乱冷漠的时代,罗斯接受了牧师赐予的字,并把它当作一个礼物和荣誉,最重要的是,她把它视为一项责任。当她受完学校教育后,一心想当医生的她克服了万难到一间生物化学研究所任职,在那里她勤奋学习各种生物与化学的知识。在这间研究所倒闭之后,她又到了苏黎世郡立医院皮肤科检验室当一名学徒。有一天她的上司齐恩德医生问她愿不愿意帮一群感染末期性病的娼妓身上抽取血液样本,原本以为她会拒绝,却没想到罗斯一接到指示马上就进入那间阴森可怖的病房工作。即使这些娼妓饱受家人和社会唾弃,她却仍旧愿意帮助她们,并且在交谈的过程中发现她们非常和蔼、心地善良,她们渴望友情和别人的关爱,这些罗斯都能提供,因此她们便开启了非常温馨的互动。这使罗斯日后面对更恶劣的情况时,懂得如何妥善因应。

日后她又参加了「国际和平志愿工作团」,到世界各地去帮助人们重建战后破损的家园,其中最让她感到震撼的是,她遇见了一位曾被关进集中营的女孩歌妲。这位姑娘原本要被送入毒气室受死,却因为是最后一个被推入,只要她在毒气室中,毒气室的门就无论如何都关不起来,所以奇迹般的逃过一劫。她的家人全部都死亡,她艰苦地努力生存只为了将纳粹的暴行公诸于世。然而当集中营最后终被解放时,她却不愿把往后宝贵的一生都浪费在发泄仇恨上。「我不愿成为另一个希特勒。上帝饶了我这条命,如果我不好好珍惜它,反而到处散播仇恨的种籽,那么我跟希特勒又有什么两样呢?我会成为另一个制造更多仇恨的恶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真正的和平。」罗斯亲眼目睹这位煎熬过纳粹炼狱的女孩,最终选择了宽恕和爱。歌妲说:「如果我能改变一个人的生命,从仇恨和冤冤相报转化成爱心和怜悯,那么我这条侥幸捡回的生命,就会有价值。」

罗斯终于成为一位医生—她始终坚定不移的梦想。为了要帮助病人真正解脱痛苦,她除了治疗他们身体的病痛,并且以爱与关怀来化解他们心中的悲苦。她看出病人、病人家属、甚至是医生,都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死亡,因此陷在自欺欺人的景况中无法挣脱。罗斯开始研究生死课题,她观察许多的个案并且举行各种研讨会,从中得到许多宝贵的经验,她据此发表了《论死亡与临终》(On Death and Dying)一书,协助许多濒死病患安详面对死亡,抚慰了无数临终病患亲属的心。

在《天使走过人间》这本书里,我看到了罗斯医生是怎样以她坚定的信念去让这个世界更加美丽,她把助人视为一种使命,竭力用自己的生命去抚平世界的许多伤痛。在现在的社会中,我们即使看到许多斑驳、许多不安、许多混乱,却不自觉的以一种冷漠的态度去面对它。义行成为生活之外的神圣美德,而不是与生俱来的使命感。当我们看着萤幕上每天播映的痛苦哀嚎时,除了悲叹然后忘记甚至抱怨,是否也感受到自己该做些什么来填补这个世界的裂痕呢?当我们曾经把幸福带给别人时,当我们发现自己给予的与收受的能达到平衡时,那么有一天当我们必须对这个世界下台一鞠躬时,相信姿态可以更美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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