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佑生 2023.04.02

《十架上的基督》（ Christ on the Cross ），卡尔・布洛赫（Carl Heinrich Bloch），1870年。 （图片来源／ WIKIMEDIA COMMONS ）


「他不是用山羊和牛犊的血，而是用自己的血，只一次进了至圣所，就得到了永远的救赎。」（希伯来书九章12节，新译本）

以耶稣受难为主题的艺术作品为数非常可观，卡尔・布洛赫所绘的《十架上的基督》中，耶稣有如欧洲历史悠久教堂中常见的雕像，悬挂在整个画面的正中央。如此构图，表示周遭人们皆各自以最短的距离仰望那被高举在木头上的人子。

根据福音书记载，十字架下有哀恸欲绝的妇人，有自以为将亵渎上帝之人送上木头的祭司、法利赛人，有执行勤务的罗马军人，有围观的群众，还有旁边一同受刑的死囚……这让我们读福音书时，彷佛能听到刑场的吵杂声。

然而，布洛赫没有描绘万头攒动的景象，十字架之下的人们屈指可数。我们看到日影偏斜，两位妇人无力倒卧。那位欲扶起妇人的可能是暗中作耶稣门徒的议士约瑟，此时他已照会过彼拉多，前来替耶稣收埋尸身。随后而来的有他的仆役，一人取梯、一人捧布，说明他们接下来要进行善后工作。由这些迹象可知，布洛赫描绘的内容，应该是人子气绝身死、人潮散去，一切已尘埃落定。

画面营造的氛围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盼望。两位妇人阖上眼睛，宛如和刑具上的人同样失去生命。毕竟那个下午她们刚经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眼睁睁看着所爱的儿子、夫子在木头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头戴讽刺的荆棘冠冕，渗出斑斑血迹，手脚钉痕处更是鲜血淋漓，肋旁的伤口说明死亡再无悬念。目睹所爱之人受苦的忧惧、死别的伤痛皆是不可承受之重，她们的瘫软呈现跟随者的绝望。

画面右侧还有一位身着黄衣的男性，望向十架若有所思。根据福音书的记载，他的身分可能是耶稣所爱的门徒约翰。若然，此时他能表现的，也只是无奈悲凉。三年师生情谊，如今竟是永诀；曾经企盼侍立王侧的壮志豪情，如今尽归虚空。

一如《十架上的基督》勾勒的情境，耶稣的死亡是如此彻底，叫人无法心存一丝侥幸。门徒在哀伤之际，逐渐想起耶稣在临近耶路撒冷之前的言语，竟是如此直白地述说了即将在髑髅地发生的种种，不禁让人百感交集。

他们的老师曾说：「他必须往耶路撒冷去，受长老、祭司长和经学家许多的苦害，并且被杀，第三天复活。」（马太福音十六章21节，新译本）既然知道将要受苦，为何不预先因应？彼得为此还大为反感，斥责（ἐπιτιμᾶν）耶稣（马可福音八章32节）。

老师也曾引用圣经说：「你们都要后退，因为经上记着：『我要击打牧人，羊群就分散了。』」（马可福音十四章27节）他曾说：「我若从地上被举起来，就要吸引万人归向我。」（约翰福音十二章32节）原来，他被高举，竟是这样的形式，这焉是吸引万人的方法？

原来，老师之前所说的不是寓意，而是预言，预先说明自己将遭遇的事，叫他们在事情发生时可以相信（约翰福音十四章29节）；原来，自己以为的坚忍、忠诚，在危难临头之际，立时溃散无存；原来，自己景仰的救主明君，竟是误会一场。义人何竟落得与罪犯同诛、羞辱至极的下场？

门徒此时还不晓得，各各他不是一个偶发事件，乃是上帝创世之前即拟定的救赎大计。当时人们的反应，正如先知的感叹：「他被藐视，被人拒绝，是个多受痛苦，熟悉病患的人。他像个被人掩面不看的人一样；他被藐视，我们也不重视他。」（以赛亚书五十三章3节）又印证诗歌哀诉：「犬类围着我，恶党环绕我，他们扎了我的手我的脚。」（诗篇二十二篇16节）福音，逐一应验在他们眼前。

眼前这一幕，应验了耶稣前一晚在餐桌上擘饼分杯时所言：「『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应当这样行，为的是记念我。』饭后，他照样拿起杯来，说：『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这血是为你们流的。』」（路加福音二十二章19-20节）耶稣表明自己是被杀的羔羊，正如千年前羔羊血掩护以色列人躲过灭命的天使，他才是逾越节的真义。

举起杯的耶稣，不只实现先知企盼的新约，「看哪！日子快到（这是耶和华的宣告），我要与以色列家和犹大家订立新的约。」（耶利米书三十一章31节）更比耶利米具体、清晰陈明，立约的基础乃是他的血。此后使徒多方查考，从圣灵领受启示，才清楚认识人子的死在救赎历史中竟有如此精密的布局，旧约埋下的线索，新约揭开挑明，无一挂漏，全部应验。

使徒追溯至摩西所传的赎罪、洁净、事奉等律法，旧约以牛犊、山羊的血作为立约的凭据，耶稣的血立了更美之约，使蒙恩的人良心被洁净、事奉永生上帝。旧约祭物尚不完全，需要每年献上，但上帝的羔羊一次献上，就成就永远的赎罪祭，「他不是用山羊和牛犊的血，而是用自己的血，只一次进了至圣所，就得到了永远的救赎。」（希伯来书九章12节）

使徒的教训叫我们看见，新旧两约意旨一贯，但新约更美。赎罪、成圣的效力，叫我们越思想，越感受到上帝设立、成就的恩典何等浩大，显明的慈爱、怜恤何等长阔高深，过于我们所能明白、阐明。

今时我们已经知道后续的发展，耶稣的死亡不是人子的终点。他的死与复活不能分开，却各自有着不同的含义，我们必须本着圣经的启示辨明，方能整全认识耶稣基督的福音。那是包含救主承担的代价，我们在基督里的新身分，以及我们得救后继续在恩典中所蒙的保守。

如今，我们藉着律法知道上帝的公义、圣洁、完全，藉着律法承认我们的罪愆、污秽、无能，但也在福音中有了成圣、称义、和睦的盼望与确据。正如希伯来书看见的，基督作为更美的祭物，如今为我们显在上帝面前，是我们坦然无惧进到至圣所的凭据。

认识耶稣的死，不只让我们欢欣于罪得赦免，并渴慕成圣，也与我们在世寄居过基督徒的生活息息相关。因为耶稣的死成就代赎的祭，叫我们同作上帝的儿女，因而记念人子所受的凌辱，有能力跟随他的脚踪，效法他的死、与他同受苦，并等候救主耶稣基督再来，同得最终永恒的荣耀。「既然是儿女，就是后嗣；是神的后嗣，也和基督一同作后嗣。我们既然和他一同受苦，就必和他一同得荣耀。」（罗马书八章1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