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急涧山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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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想祷告的「赛先生」vs.狂热的科学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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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123RF

科学影响了现代人什么呢?毫无夸饰地说,everything!所有的事,从早到晚,从摇篮(其实早在母腹中)到坟墓,个人和社会,从土地到天空:从每天使用的3C产品、随手打开的电灯、水龙头、冲水马桶、九个大气压下萃取出的义式咖啡,沥青的路面,排汗的T恤……在城市的生活中,我们所见的一切,背后都有科学理论体系所支持和运作而成,为此我们深深感恩。

我们都是科学怪人?

不过,一想到「科学」,一本以科学为名的作品便印象鲜明地浮上脑海。《科学怪人》这本两百年前的经典科学幻想小说,讲述一名狂热科学家法兰肯斯坦(Frankenstein)如何用人类尸块拼凑、创造出一个怪物,故事就环绕着这位创造者和他创造出来的怪物之间数十年的爱恨情仇。当时年仅十八岁的玛丽・雪莱,有充沛的人文思想,试图描述科学在人类社会所扮演的角色、并揭露当时社会的不公义。小说后来被改编成数十部电影和卡通,那个绿色皮肤、方形头、死鱼眼、脸上满布钉子、颈部锁着螺丝的怪物,成为大众对「科学怪人」的印象。但原书名Frankenstein其实是以那位狂热科学家为名;或许雪莱是要指出,真正的科学怪人,不是看似丑陋吓人的绿头怪物,而是那位创造出怪物而不负责任的科学家―他跨越、侵犯了上帝的权力,却遭遇所做之事的后果反扑。

透过本文,笔者想要说明的是,科学深刻地影响我们的生活与信仰,特别是在科学主义世界观的「网罗」下,原本科学乃出于对上帝创造美善世界的「认识」,却变质成为无神、反神甚至嘲弄造物主的工具。某种程度,我们都有可能成为「科学怪人」,看似聪明又文明,其实内心却丑陋怪异,因为再也无法真正理解自己的定位,也不懂得颂赞造物者的美善,活出美善的生活。

赛先生驱逐费先生

科学带来显着的进步,对人类文明带来跳跃性的发展,可说是人类历史上最重大的「典范转移」。怪不得百年前的五四运动,有识之士喊出引进西方「赛先生」的口号。毕竟成千上万个勇猛精壮的义和团勇士,遇上西方发明的坦克和机枪,仍旧是不堪一击。

科学之强大有目共睹,科学强调了探究真相的精神,强调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这是上帝创造人的理性的恰当发挥。但吊诡的是,在现今科学主义的世界观下,人类不再看自己为受造,甚至高抬了自己的理性,以为理性能够分析、检验一切,不自觉拥抱了「进步」,甚至是「科学万能」的意识型态。这种科学至上的世界观,相信科学必能带来进步、以科学为最高的权威、以科学视角来诠释所有的生活与事物,可说早已深入人心。

比如说,看到闪烁的星星,有人觉得美得像在眨眼睛,有人会占星看命盘,但大多数人会说,因为大气冷热、密度不均,光线产生了折射现象。在情感或理智上,现代人都慢慢不再觉得信仰有其必要性,信仰成为私人的「选择」,而不再是主要诠释事物的角度。许多事情因为不符合科学理论,而被判为迷信。比如基督教相信的圣灵感孕、赶鬼、行神迹,甚至死人复活等等,都因为超过科学可以理解的范围而被判为不可信。

按照哲学家泰勒(Charles Taylor)的说法,人们虽不否定「超越性」的存在,但却以既存世界的框架(immanent framework)来理解这世界—试图以物质、定律、科学和理论,来解释一切,包括「超越界」的存在。「超越界」的空间不断被压缩,人类只关注「现世」的发展和立即的利益,各个宗教所关心的「超越界」或是「彼世」因为不可见、无法测度,所以慢慢消失在现代人的视野中。

在学校、工作等公共领域中,「因有圣经告诉我」成了只是私人的价值取向(若不谨慎使用,比如在同性婚姻的辩论中,甚至成为许多人的笑柄),「根据麻省理工的研究指出」才有真正的权威。科学取代了宗教、传统等人类几千年来赖以生活的依归。

赛费也曾经相爱

但其实科学与信仰一点都不对立。科学研究的背后,需要一种求知与探索的原动力,而这种试图探索、建立理论的精神其实是非常「不自然」的(至少是很不实用的)。牛顿为何不是只把苹果捡起来吃?伽利略、哥白尼及克卜勒,为什么闲来无事,要去研究天体运行的规律,而不用占星术和算命来「发大财」?

张文亮老师提醒我们,牛顿是个爱上帝的人,也有在花园祷告和默想的习惯。纽约大学历史教授曼纽在《牛顿传》中写下:「近代的科学是源自牛顿对上帝的默想。」伽利略等人也是很虔诚的基督徒(当时为天主教)。对当时的基督徒来说,认识上帝,就是透过两本书―上帝的话(God's Word)和上帝的世界(God's World)。着名历史及社会学者斯塔克(Rodney Stark)甚至指出,基督教的神观,破除了中古世纪的巫术,「为了神的荣耀」的动机,催生了现代科学。[1]

但身处现代世界的我们,受了科学主义叙事的影响,常以为基督信仰就是那个反科学、守旧、食古不化,甚至焚烧科学家的进步阻碍者。但信仰与科学不相容,并非历史事实,而是科学主义者的迷信。 是科学,而非上帝「在前后环绕着我」?

科学的影响无处不在,我们若不体察自己其实是活在「科学」的世界观下,试图统合「信仰」和「科学」视角,我们的信仰生活将会受到极大的威胁。让我举个例子。

现代人常说的「时间管理」就受现代科学的深刻影响。行事历排满了会议、代办事项;铺天盖地的广告提醒「只有今日」的特惠价;上下班打卡、赶公车、赶聚会,回家看Live直播,计算着有几天的加班和休假。在这样充满「效率」的生活之中,有多少「空档」会让我们想起来对上帝祷告,把我们的工作带到上帝面前,甚至意识到其实我们是与上帝同工的。上帝,在科学精准的时间观之下,慢慢退出了我们的生活。

尤有甚者,基督教向来是一个有关时间的信仰。赫舍尔(Abraham Joshua Heschel)指出,世上第一个被称为「圣」的事物,不是一座山,不是一座祭坛,而是时间。在现代生活中,时间不再是神圣的,而是可以控制和管理的,但常常转而过来霸凌我们(想想工作赶进度的恐怖压力)。

圣经世界观告诉我们:「诸天述说神的荣耀,穹苍传扬他的手段」,但今天却是「诸天述说我的需要,穹苍传扬科学/科技的手段」。基督徒本该活出一套信仰价值和生活,谦卑爱人、颂赞造物主,但在科学主义的网罗之下,我们很容易不自觉地活得像是无神论者,甚至是自利的消费主义者。

戴上双重镜片的基督信仰

人本与神本的对立,本来就是没有必要。科学上求知与探索的精神,本来就内建于基督信仰当中。历史学者诺尔(Mark Noll)以迦克墩信经为典范,说明基督信仰如何能够兼容「相信」与「探索」两种看似冲突的精神。

迦克墩信经违反常理地维持某种矛盾性,声明只有一位基督,他是真上帝又是真人,基督的神人二性「不混合,不改变,不分割,不分离」。[2] 诺尔认为,信仰认信耶稣同时具有神性与人性的「双重性」(doubleness),成为基督徒看待世界的姿态:耶稣是真正的「人」,道成肉身来到他所造的物质世界,所以我们该要仔细观察、聆听、认识这世界,正如他呼召门徒「你们来看」(come and see);但他同时是「神」,超越了人类所能够理解,这解放了我们的想像力,不至于受限于眼前所见,也使我们不断地保持谦卑、自我修正。

面对科学主义的霸权,基督徒选择对应的方式不该是对抗,也不该是退缩,而是带着因信心而生的胆识与想像力,并操练节制的圣灵果子,耐心去看、去摸索。真正的信仰会生出科学精神,实能帮助我们务实又有创意地,面对生活中的大小事。

基督徒需要戴上「信仰」和「科学」的双重镜片来认识世界。只有信仰而无科学,信仰流于迷信,成为人云亦云的灵异传说,或是压制人心的教条主义;有科学而无信仰,人类流于骄傲、放纵,看似分析了一切,却看不到世界与生命之美。

在信仰和科学的健康辩证中,基督徒一方面透过信心的眼光,被上帝的荣耀所震撼,看到世界与生命的神圣性;但也能用科学的眼光,开放地检视各种证据,这样的理性思考是基督徒治理世界使命中的必要工具。

总之,「科学怪人」排除了超越的上帝,把科学当成冰冷的工具,为要满足自己的野心与成就感,最终导致生命失序。但对于「正常」的基督徒来说,科学是祷告、是默想,是对造物主献上最深的敬拜!

附注

1. 参考Rodney Stark, For the Glory of God: How Monotheism Led to Reformations, Science, Witch-Hunts, and the End of Slavery.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3。
2. 参考Mark Noll, Jesus Christ and the Mind. Grand Rapids: Eerdmans, 2011。

◎2020年3、4月号:科学与信仰,我们来对话吧!——直击5大现场.

本专栏与《校园出版社《书飨》校园杂志》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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