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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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天、地、人』彰显神圣的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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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台湾有一个热闹滚滚的米勒画展,吸引非常多的观众,从而让很多人询问:『米勒之艺术何以伟大?』的问题。本来就一个艺术型式的创新与绘画技巧的革命而言,米勒并没有站在多么先驱的位置;但是《拾穗》与《晚钟》成为永不止息的绘画经典意象,必定意谓着它有一种深入人心的普遍感染力。从本文的立场,私以为这是米勒的绘画掌握到一种『神圣美感』的表现力,从而造成观画者无不受到心灵的震憾。

  米勒自认为一辈子是一个农人,意谓着他极度认同与悲悯当时被层层剥削的农民阶级;另一方面,历史上米勒也的确因为太过于重视(或同情)农民而被误认为危险的反动份子。然而米勒终其一生都没有参与、论述或描绘革命的意念,这意谓着米勒并不是一个重视现实正义的改革家,而是寄托于形而上的心灵慰藉。这种心灵慰藉与贝多芬式的古典音乐心灵是相通的,两者皆是透过非现实的艺术本身,达到某种升华心灵的效果。因此,分析出米勒这种艺术心灵的型式,就像分析出贝多芬后期作品的双主题赋格一样,是获得并增强赏析米勒作品之艺术美感的好方法。

  从这个角度来说,米勒的农民人物就好像贝多芬的音乐曲式,两者都只是借用来艺术表达的工具。要如何掌握米勒艺术心灵的感动呢?我个人提供一种『天、地、人』的赏析取向。

● 『天、地、人』的神圣美感:

  我们可以使用三幅绘画说明这个赏析取向,这三幅都是这次台湾米勒展出现的绘画:《缝衣妇人》、《坐着编织的牧羊女》、《牧羊女与羊群》(大牧羊女)。


1860 缝衣妇人

  这三幅画的主角是差不多的,但是三幅作品的感觉天差地远。同样一个农民阶级的角色,《缝衣妇人》是身在室内,于是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是单纯的『人』;这时以米勒敏锐的生活触角,他当然知道农民生活的艰困;因而这幅作品有强烈的写实主义风格,直指『人』的辛劳而没有神圣与希望的感动。


1858 坐着编织的牧羊女

  《坐着编织的牧羊女》是身在室外,『地』的丰富内容刻画明确,但是天空几乎被树林遮蔽,造成只有『人』与『地』而缺乏『天』;于是虽然到主角被『地』映照地比上一幅多了生命活力,却不容易有盼望感,最多只能呈现『人与地的悠闲』。



1863 牧羊女与羊群

  《牧羊女与羊群》是米勒经典绘画作品,看过的人无不感动万分,因为这是充分发挥『天、地、人』而彰显神圣美感的艺术心灵。同样类似的农民角色,处在丰富的『地』,并且拥有『天』的无穷无尽。当『人』位于『天』与『地』的交界之间,造成『人』的背景视野无限延申,彷佛『人』是同时被『天』与『地』完整地包围;因而『人』本身的困苦,不但有『地』的承载,也有『天』的保护。于是以这样的基本语言,造就了米勒作品丰富的神圣美感 ―― 他不是仅进行控诉的革命家,也不是失意的虚无主义或转化的逍遥美感;他相信艰苦万分的农民必定有天与地的厚爱,因而有盼望;正是这种抽象的神圣感动,让米勒的艺术心灵流传后世。

  于是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重新赏析米勒绘画生命的心灵历程。

● 米勒的绘画轨迹:


1841 娥贞娜.菲利克斯.勒固图瓦女士

  米勒的青年期作品《娥贞娜.菲利克斯.勒固图瓦女士》(1841),虽然肖像画理应把人物画地雍容华贵,但是米勒对于农民的认同,导致他藏不住对『人』的真实感受;结果,这个人物看起来仍然是一个农人而不是贵族小姐。有些人认为这是米勒肖像画技巧生涩,我们宁可认为这是对『人』的真实心灵感受。


1848 两名浴者

  华丽时期的《两名浴者》(1848)有非常着名的逸事,但是从绘画本身,相信大家不会有太多肉体美感与华丽感。纠结的肌肉与臀部与其说是裸体美,不如说是一种『挣扎感』;连这样大幅削减裸体美的绘画都会被误会成『只是一个裸体画家』,怪不得米勒会捉狂了。由此也知道米勒对于『人』的象徵是心灵深处难以改变的,就算采取裸体的型式也如此。

1848 簸谷的人


1868 簸谷的人新版

  于是我们走到心灵转折之时间点:《簸谷的人》(1848,台湾的米勒展为1868另一版本);米勒显然认知到要呈现他的艺术心灵,只有使用农人(平民)角色能适切表达他对『人』的体悟。因此透过种农人角色的作品,米勒不断地寻找最适当的『人』之表现,最后,产生惊天动地的『天、地、人』艺术心灵。

● 《拾穗》与《晚钟》:


1857 拾穗

  《拾穗》(1857)是如此承载着『神圣感』的艺术心灵:透过广大的地面与天空无限的空间,彷佛三个人是被天地保护着。西方精神基础的《圣经》利未纪记载着:『在你们的地收割庄稼,不可割尽田角,也不可拾取所遗落的。不可摘尽葡萄园的果子,也不可拾取葡萄园所掉的果子;要留给穷人和寄居的。』。换句话说,留下遗落的收成让穷人以自己的劳力捡拾,不但有救济的功效,也可以确保穷人的生命尊严。因此三个拾穗农人各有姿态,一方面彰显『天』与『地』厚载下的遗落之收成,另一方面也突显了劳动者的生命尊严。为了这种结合『天、地、人』的神圣美感,所以画面的人物稀少而简单,清楚地呈现『劳力彰显神圣』的艺术心灵。


1859 布荷东 拾穗者之归


  可以比较另一幅绘画,布荷东(1827-1905)的《拾穗者之归》(1859);很明显的,这幅作品丰富的人物刻画远比米勒作品还要生动、写实许多,但是却缺乏了米勒作品的神圣美感。因为『人』的主题过强,虽有天、地的成份却被弱化成仅是陪衬的地位,当然就产生不出米勒式的神圣美感了。


1859 晚祷

  《晚钟》(1857-1859)我个人最喜爱的艺术作品之一,但我得承认直到看了原画我才完整理解这幅作品,因为原画有太多感动是画册上看不到的。透过非常精致细腻的地面细节,米勒把辛苦耕作的『地』表现地比字句还要更丰富(这是画册上看不清楚的!一叹);多彩的晚霞点几只飞鸟,展现出自然详和的『天』;单凭这两者产生的神圣感动,就算没有远方的教堂,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谢造物主的慈爱了。如此无限延申的天、地空间,把两个人物放在天地之间,完美无缺地展现出『天、地、人』的神圣美感,无怪成为西洋艺术史上最伟大的象徵了。



1868 纺纱女,奥弗涅的牧羊女

  透过这样的『天、地、人』神圣美感,《纺纱女,奥弗涅的牧羊女》(1868)与前述的《牧羊女与羊群》(1863)也都是我最喜受的绘画;尽管作品中无一字宗教,但是触动人心的终极关怀感动都是永不止息的;这正是米勒艺术心灵的伟大。

● 米勒的生命终末:


1868-1873 春天

  米勒生命末期作品如《春天》(1868-1873),开始重视光、影与色彩的全新技巧;在这幅作品中,『人』极反常地渺小,『地』夸张地丰富成主角;但仔细一看,『天』虽然被乌云密布着,右上方现了光明的一块;从而让地面的小白花、树叶与天上的飞鸟,都展现出向光而特别明亮的光泽。于是视野顺着光照方向一看,天边正是一道彩虹与一道霓。这实在太明显了,米勒打算彰显乌云过后的天地一新。

  我们知道按照《圣经》记载,彩虹代表着上帝永不毁灭大地的慈爱标记;因此这幅绘画虽然没有依据『天、地、人』的神圣美感型式,却使用不同方式重新表现米勒心中的神圣美感。这一方面是米勒去世前的心灵寄托,另一方面也意谓着艺术家临老仍自然不息地创新。如果米勒还能多活个十年,这种全新画风应该会有不同的精彩表现。

  同样的艺术表现手法,如《格贺维勒的教堂》(1871)与《有羊群的牧场、月光》(1872)皆是同类。



1872 有羊群的牧场、月光


1871 格贺维勒的教堂

● 结语:
  米勒去世后,深受影响的画家继续创作很多农村作品;但是随着进入上帝己死的心灵空虚年代,艺术家越来越无法掌握神圣美感而走向其他的艺术表达。我们可以在台湾的米勒展看到后代的画家如布荷东(1827-1905)、霍勒(1846-1919)、缪尼耶(1863-1942)、达尼安-布维赫(1852-1929)、朱利安.杜培(1851-1910)。每幅作品都比米勒『好看』太多了,农妇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与农民游民的轻松适意,就算是米勒的裸体画也比不上这种幸福感;甚至可以说,他们的绘画技巧是比米勒更先进的。



1887 农妇曼达.拉美特利 霍勒



1892 在林中 达尼安-布维赫

  可是米勒艺术之伟大不只是时代上的意义,更是艺术家自身心灵跃升的极致。造成后代艺术家即使能画出更好看的农村,却不容易像米勒一样掌握到艺术心灵深处的神圣美感;所以,米勒成为永恒的经典。

  于是,透过这次画展重新经历一次米勒之旅,我们更感受到艺术心灵的永恒价值,重新呼唤心中最原始的深深感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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