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亚活 2006.04.02

清晨时份，原来人烟稀疏的街道，今天却是熙来攘往。穿梭在人群之中的，除了我，还有「老猫」。

「老猫」是我给它起的名字，三年前忽然发现它经常在公司附近徘徊，全身雪白，像个精灵，可它走路没神没气的样子，毛色也淡，没有光泽，猜想它是上了年纪，便一厢情愿地称呼它「老猫」。可曾经就因为这个名字，令我与同事安娜之间掀起了一场小风波。安娜一向信奉神明，她常说黑猫是地狱的使者，而白猫则是神的使者，得罪神的使者，修三世道也补偿不了。

我不相信猫有灵魂之说，不过如果老猫曾作过家猫的话，或者它也有过很动听的名字，「咪咪」、「B女」、「雪儿」吗？但如果猫有灵魂，应该敬畏，那么人又算是什么？如果人并不比万物有灵，如果人没有神的属性，如果人不过如一只猫，那么我们今天拥有着名字，又有什么意义？

「老猫」看来没有固定的栖息处，总是四处讨吃。它虽来历不明，也不是名种猫，但也有自己一套看家本领，每当它肚子有需要，就会向目标发出痴缠攻势，可怜的眼神，扭动的身体，妩媚的动作，有时候连乞丐也被它催眠，非达成它心愿不可。

「老猫」虽是流浪猫，却能廿四小时保持它身上的毛白如雪，无人知道它用什么方法，水果店的老板也像安娜一样，相信它是天使下凡，观察人类有否破坏自然秩序，然后向上帝告状。它的一身白毛，的确为它的身份带来几分神秘，让人畏它三分，所以这三年来，它一直安稳地在这附近打转，纵偶尔做出鼠辈行为，也不致招杀生之祸。

今天上班的时候，刚巧碰上「老猫」。我们四目交头，它的眼神直看穿我内心，于是我全身颤抖一下，好像它这一看，就要把我的灵魂吸进它体内。它转身就要离开，动作很怪异，并不像平常总是一副天之骄女姿态的它，好奇之下我致电到公司请了假，决定跟踪它，似乎真要找出它通往天庭的路。

跟着「老猫」在街头巷尾穿梭，泥泞地、石灰地、笔直的路、弯曲的路、隆起之处、水洼之处，它究竟要走到哪里？它似乎在寻找东西，但究竟在寻找什么？亲人、食物，还是为它生命终结预备一个被窝？走过远远的路，「老猫」雪白的毛已蒙上一层灰黄色，它疲倦了，缓缓地抽搐着身子，喘息着，它回望我一眼，然后一跃跳过一米高的栏杆，消失了……

一星期后，公司附近的几条小巷流传着「老猫」的消息。有的说它不知在哪儿开枝散叶了。有的说它被一个独居的老婆婆收养，毛更白，也更看不起人。又有的说它过马路时不小心，被车辗过，跛了。水果店的老板则说它死了，尸首就在街尾的车房后面。脑海浮现「老猫」转身回望的眼神，想着那天跟它走过泥泞地、石灰地、笔直的路、弯曲的路、隆起之处、水洼之处，要到哪里，要遇见什么事，它似乎心中有数。

最终都没有人能够确定「老猫」的下场，它始终神秘，同事安娜仍深信它是神的使者，回了天庭覆命。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它的出现，倒给我上了一课。人的一生也在寻找自己的道路吧？走过泥泞地、石灰地、笔直的路、弯曲的路、隆起之处、水洼之处，要到哪里，要遇见什么事，为着亲人、食物、安乐之窝而奔波，但我的结局会如何？像天使般离开，留下神秘的、动人的故事，还是令自己满身泥泞，瑟缩街角某处？

「你们不要忧愁，在我父的家里有许多住处，若是没有，我就早已告诉你们了。我去原是为你们预备地方去，我若去为你们预备地方，就必再来接你们到哪里去。我在那里，叫你们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