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陳小小 2012.12.16

「助教，這台電腦中毒了，那台電腦無法開機。」
「助教，我的電腦資料毀了，你可以幫忙救嗎？」
「這份公文，今天下午三點以前要寄出。那項系統軟體招標案，你去要三家報價單。」雖忙碌雜亂，但知道這份工作是上帝給的，我原本不配擔任助教。

傳統上，助教都是全班前三名才有資格擔任，而我成績實在並不怎樣。但大二時正遇上電腦時代來臨，想要用此服事上帝，所以舉凡跟電腦有關的科目，通通都選修，並且全力以赴，於是這些相關科目成績在前幾名。沒想到，三年後的畢業那年助教職缺剛剛好是管理電腦室，便險勝其他應徵者。但，也因為這樣，成績不高的我，僥倖當上助教，內心反而充滿自卑。

系上還有另一位助教，她是負責圖書館。她也是基督徒，充滿自信、樂觀開朗。我羨慕她能跟老師們平起平坐，跟學生打成一片。她非常關心學生，大家都很喜歡她。我也很喜歡她，因為她也曾是我的助教，就是在她的鼓勵下，我才勇氣申請助教職。

那一年，聖誕節要到了。她找我商量要在系上辦聖誕節活動。我的自卑讓我凡事往負面想，心裡低咕著：「不好吧？系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師生都不是基督徒，他們會不會反彈阿？」但我看她一臉陽光，就想說何不看看事情會怎樣進展？便對她說，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就儘管交代。

隨著聖誕節日子逼近，沒有任何動靜，我一度認為這個提案可能會流產，畢竟在教職員體系，我們是位份最低的助教。

就在我又再負面思考的時候，突然大二班代進來辦公室，對我說他們班那天要負責獻詩。我就去準備了〈平安夜〉、〈普世歡騰〉這兩首傳頌千年的聖誕節招牌詩歌，並向教會借了詩袍。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從沒想到有一天看不懂豆芽菜音符的我，會擔任詩班指揮。

學生們發揮了設計學院的實力，將系上的公布欄裝扮得好有聖誕節的氣氛。旁邊的廣場並搭起了一座高高的聖誕樹，讓我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原本我們只期待一顆小小矮矮的聖誕樹，應應景就好了。據說是系主任很高興本系能有這種歲末聯誼活動，便自掏腰包認捐。他還一直關心聖誕樹夠不夠大、夠不夠高。

到了聖誕晚會當日，綠意盎然的草地上出現了一排白布覆蓋的長桌，桌面擺滿各樣美味食物，還有杯盤餐具。時間還沒到，人群早已簇擁，爭相觀看，熱氣撲面而來，廣場變得狹小不堪。百多位學生已經在一旁，邊聊天、邊虎視眈眈盯著食物。助教跑進跑出忙著調雞尾酒，並丟了一句話給我，「每個老師都捐了一道菜」。還說有老師很關心夠吃嗎？真是難得一見的全系大愛宴。

我帶著詩班，去借到的建築系階梯教室，躲起來換衣服、練習。學生們都不是基督徒，第一次穿上詩袍，雀躍不已，不少人揮舞著詩袍的袖子，我想他們可能以為自己成了天使。

時候到了，我們出場獻詩。這是一個溫馨又充滿愛的夜晚。學生們認真的開口高唱，「普世歡騰！救主下降，大地接她君王；惟願眾心預備地方，諸天萬物歌唱，諸天萬物歌唱，諸天，諸天萬物歌唱。……」還真是有模有樣，歌喉不輸教會詩班。他們都不是基督徒，卻唱詩稱頌上帝。我不禁想到耶穌曾說：「我告訴你們，他們要是不作聲，這些石頭也會呼喊起來。」

這一個場景，令我鼻頭發酸。小助教也是可以把聖誕的平安帶給全系師生，並且透過聖誕晚會讓大家的心聯繫在一起。就在感動萬分，〈平安夜〉唱到最後一個字，尾音還沒結束。學生們終於如脫韁野馬控制不住一擁而上，瞬間掃光桌上的食物。獻詩的學生，詩袍也來不及脫下，大聲呼喊「ㄟ，等等!不要吃光，留我一份。」

隔天，有幾位學生對我們說旁邊建築系學生，他們經過，看了都很羨慕。私下又聽說（但不確定真假），他們的老師對學生說，他們鐵定會辦得比我們更好，因為他們設計能力更強。

但我知道活動辦得好不好，跟設計能力沒有太大的關係。每一道菜，每一項布置，每一個環節都是老師和學生一起擺上。那位助教用上帝的愛，平日實際關心每個師生，凝聚大家的感情，所以當她提案，許多人都願意捲起袖子幫忙，獻上一己之力，於是參與者從中得到了各自的成長，並一同享受辛苦付出的成果。換作是其他人出主意，可能就覺得找麻煩，徒增一個勞民傷財的無聊活動。

那一年，我們一起過的聖誕，有歡笑，有胡鬧。兩個小助教和兩百多個全系師生，共享天上來的愛與平安。如今回想起來，幸福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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