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搶走了「心」,誰還在聽「大道理」?

【作者:毛樂祈越過急澗山嵐 2020.10.25


許多年輕人從教會出走,早已不是新聞了。可以簡單談兩個原因。

第一是對教會失望。講台上呈現出很好的道理,或是會友把感謝讚美主掛在嘴邊,但是在實踐層面上,被看出有落差。其實信徒大都和善,也熱於助人,只是當把理想說得極高、行為卻沒有跟上時,反而讓人覺得反差太大。

第二是無力面對文化潮流的蠶食鯨吞。教會致力於強調讀經、禱告、出席聚會,這些固然重要,但是年輕人出社會後,面對資本巨獸的結構性壓迫、層出不窮的政治亂象,網路世界的多元善變,教會仍舊三令五申「不變的真理」;講台也一如往昔對爭議的政治、經濟議題冷處理,試圖保持中立和屬靈,卻不免暴露出固有的意識型態。

簡單來說,教會無力辨認出政治與經濟結構所帶來的強大「塑造」,讓年輕人獨自面對教會與社會之間的張力;當張力過大,力不能勝的時候,索性就離開了教會,少點掙扎。

點出以上問題,並不算太難;但是若能看到更根本的問題,並指出一個可以邁進的方向,則是另一個層次。當我在二○一○年讀到《欲望的門訓》這本書的前身「文化禮儀系列」(Desiring the Kingdom)時,就有茅塞頓開之感,蘇明思不僅診斷出最深層的病灶,也開出了藥單。最棒的是,《欲望的門訓》改寫了之前的學術著作三部曲,少了許多讓人昏昏欲睡的哲學詞彙,反而增添不少故事和 例子來幫助讀者理解。

蘇明思在第一章就破題指出,並非是社會太世俗,而是教會的「人論」在本質上也世俗化了—我們按照現代的人論,把「思考」看作是人的核心,而忽視了在猶太-基督宗教(Judeo-Christian Religion)中「欲望」才是根本。我們其實不是「思考者」,而是「愛者」。

不管是門訓還是教育,最關鍵的問題不在於問「知道什麼」,而是「愛什麼」。正如耶穌復活後,不是問彼得「你搞懂了嗎?」,而是三問「你愛我嗎?」。

我們需要認識,真正想要的(欲望)和我們所知道的(知識),有很大的落差(第二章)。教會如果沒有體認到人是欲望的動物,就會以為「有聽道」就是「真知道」,以為查了經、上過各種真理課程,就更聖潔、成熟了。但我們若沒有意識到自己最深層的渴望,常常跟我們表面的「知道」有落差,就容易就落入知行不一的困境,甚至掉進偽善的陷阱。

與此同時,世俗社會透過電影、韓劇、遊戲與網紅等等,從不向我們說教,也不叫我們誦讀信條,卻反而緊緊抓住了我們的「心」,輕易地以他們的意識型態對我們「洗腦」。我們任憑世界透過各種「儀式」塑造我們的欲望,攫取了我們所愛;而教會的回應,只是更加努力地教導基要真理、查經,灌輸信仰知識。這樣的仗,很難打贏,年輕人出走教會,就已說明了結果。

契機在於認識到聖靈不只出現在神蹟奇事中,更在平凡的習慣中與我們相遇(第三章)。如果愛/欲望是人的核心,人要改變就不只是靠著反思,而是透過儀式來改變習慣。就像父母哄幼年的孩子入眠,不是講大道理,而是需要建立一套儀式,幫孩子建立良好的入眠習慣:晚安曲,刷牙,講個故事,一起禱告,親吻額頭道晚安。儀式開始,孩子就會不吵不鬧乖乖就範。真正屬靈的生命,基本上就是在各方面養成討神喜悅的好習慣。

那麼該如何去抵抗世界的塑造、訓練門徒的「心」呢?蘇明思給的藥方不但不新穎,反而很傳統,他指出,要回到聖經的宏大敘事,並且著重在教會的崇拜(第四章)。在傳統的禮儀中,按照「聚集、聆聽、共融(主餐)、差派」的軸線來進行,周而復始,讓信徒知道自己所在的故事和所領受的使命,不是為了內聚,而是要受差遣進入世界,帶來神的shalom(平安)。

福音派教會對於「禮儀/儀式」或許抱有懷疑和恐懼,但禮儀其實無所不在,重點在於讓好的禮儀來形塑我們。而這基督教的大敘事,不只停駐在教會中的崇拜,更含括了家庭(第五章)、工作(第七章)和青年事工(第六章)。

蘇明思提醒我們回到那個起初的「愛」,不是反智、濫情,而是以「心」為基礎,重新思考家庭教育或門徒培育。信仰教育不再只是關注真理的灌輸,而有太多新的可能性,比如探索和疏導欲望、操練好習慣,重塑想像力,創造有神學底蘊的儀式⋯⋯。

社會已經談了很久的翻轉教育議題,基督徒若也想探索翻轉教育,《欲望的門訓》絕對是必讀的書。

—出自《欲望的門訓》推薦序—
欲望的門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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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專欄與《校園出版社《書饗》校園雜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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