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

【作者:應仁祥】出版人的針孔照相機 2010.06.13

「若有人要跟從我，就當捨己，背起他的十字架來跟從我。」相信，身為一個基督徒，或多或少都聽過耶穌講的這句話。年輕的時候，我也常常被教會的牧師、團契的輔導提醒，作基督徒就是要背起十字架來跟隨祂，不論遇到甚麼樣的挫折、困難，都要有始有終地走下去。

過去有一段日子，我很相信自己在文字出版工作上，背十字架背得很好。我很認真地看書、作功課、想點子、作企畫，我也很認真地思考讀者需要，尋找真正值得出版的作品。任何事情我都盡可能地去參與、盡可能地去幫忙。假如明天就要上天堂，我也有那樣的自信，耶穌會等在天堂的門口，稱讚我說：「你做的很棒！」

在我心中，文字工作的十字架是很榮耀的，是值得我捨己的。我沒有半點懷疑。

然而，慢慢地，我發現，耶穌要我背的十字架，可能不只是找到一本好書，做好我可以做的文字工作。我發現，耶穌要我背的十字架，其實是一個名叫做「背黑鍋」的十字架。

沒錯，我是很認真地投入我的工作，我也很認真地在文字破口上挺立，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上帝那樣的憐憫和眼光，來看待我所做的這些事情。於是乎，開始聽見這樣的聲音，說我很強勢、很驕傲、很主觀、意見太多、愛搶別人的事來做。剛聽到這樣的指控，真的很無助，原來自己做了那麼多事情，在某些人的眼中根本不屑一顧，他們只會覺得我愛強出頭、沒有謹守該有的本分。當你完成了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反而會覺得你要求太多，太過理想主義。

結果，你只有兩條路走：其一，放下過去的所有堅持，不該越線的就不要越線，不該多說的就不要多說，或許，你開始會有些好的名聲：知所進退、溫柔謙卑；其二，你還是可以繼續走那獨木橋，還是可以堅持上帝在你心中所放下的熱火，只是當你這麼選擇，你就要背起「背黑鍋的十字架」，因為各樣的指控、各樣的譴責、各樣的污名，會在莫須有的地方出現，這些指控太不著邊際，而且一點也不實際，但也正因為不實際，你根本就毫無辯駁的機會，你只能默默承受，一如耶穌默默承受著別人加諸給祂的誤解與罪名。

這樣的黑鍋，還會因為你成了主管，越來越黑。姑且不說你必須像賭徒一樣，在資訊極其缺乏的情況下，做出連諸葛亮都不見得有把握的決定；光是你所領導的員工，他們所犯的錯誤、所做的決定、所發的脾氣、所惹的麻煩，你也全要概括承受。看著後進晚輩如何因著準時完成一個案子而高興，你卻得背負著自己案子遲交的罪名──因為你早已把時間都拿去打造根基，好讓晚輩有舞台可以發揮。

著名的神學家吉拉爾（Rene Girard）曾經提出一個「替罪羊」的理論，認為耶穌就是把世人所有的憤怒、怨恨全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並沒有找藉口一一反駁，而是默默承受，祂的目的就是希望斬斷人類喜歡互相指責的惡性循環，好帶出彼此接納與饒恕的善性循環。

沒錯，文字工作是我的呼召，但不是我的十字架；真正的十字架，豎立在各各祂山上，那是「背起黑鍋」的十字架，需要我用一生的時間，方能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