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陷悖論的聰明人

【作者:柯志明會思想的蘆葦 2018.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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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實在很難跳脫似是而非的謬論,尤其以亮麗學問學位包裝的專家學者的謬論,什麼時代、社會、社群似乎都一樣。

例如,歷史主義(historicism)主張:沒有超越歷史限制的人類活動,包括宗教、道德、思想、政治、法律、文學、藝術等等,因而所有人類文化內涵都「只」是歷史產物,也「只」能透過歷史(學)加以解釋。果真如此,那麼「沒有超越歷史限制的人類活動」這個判斷也必受歷史限制;如此一來,這句話必然為真嗎?可信嗎?

歷史主義的最大敵人其實就是它自己,因它必自陷悖論(paradox)之中:如果歷史主義必然為真,歷史主義就必然不為真(因為它同樣也只是受歷史限制的歷史產物),因而也就必然不可信。

但是這種思想死病迄今仍流行不已,使現代人陷入精神分裂、思想錯亂之中,包括基督教會。現代人一方面堅決賣命地追求自由、權利、平等、正義、科學等啟蒙價值,但另一方面又死死擁抱沒有絕對客觀的知識、真理、思想、道德、正義、價值等相對主義、懷疑主義甚或虛無主義信念,因為這一切都被他們視為是社會想像的、虛構的、相對的、可誤的,因而是可有可無以及可不在乎的。

請聽這句話:「除了存在於人類共同的想像之外,這個宇宙中根本沒有神、沒有國家、沒有錢、沒有人權、沒有法律,也沒有正義」。

這就是一位擁有牛津大學博士學位,並被吹捧為「全球矚目的新銳歷史學家」的以色列史學教授在他一本正在全世界流行的書裡的一句話。類似的話與觀點貫穿他的整本書。他的觀點很簡單,就是生物學上的智人(homo sapiens)能「虛構故事」的想像力開展了迄今為止的人類歷史文明,同時也是地球災難的肇因。

坦白說,從哲學史看來,這實在不是什麼新鮮高見,雖然他比前人擁有更博學的現代知識。古往今來,已有許多哲學家以不同的角度及方式講過類似的話,十九世紀馬克思的經濟唯物論就是此中之最。我們當然知道也同意人類文化大多脫離不了歷史限制,確實許多也只是歷史的產物。但全都如此嗎?

史學或科學能證明沒有神?史學或科學能證明沒普遍必然的道德正義?史學或科學能證明基督信仰只是人類虛構的?人類的一切文化活動及其內涵都只出於虛構想像?宗教、哲學、道德、法律、人倫、社會制度甚至數學、邏輯等等都只是人的虛構想像?直到現在猶太人仍鍥而不捨地追緝屠殺猶太人的德國納粹戰犯,這也是建基於虛構想像的道德正義?

唉,你這位聰明絕頂的歷史大師,難道不需要先向我們證明一下你的「人類文化虛構想像論」不是你自己虛構想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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