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無力再戰的雅各為何贏了與神的較力?淺談雅各生命的校正回歸

【作者:Monica Augustine Chen網路作家Ⅰ 2021.06.13



雅各與天使摔跤,斯洛伐克,1937年。
圖片提供/123RF

在雅博渡口與神摔跤,是雅各一生重要的轉捩點。讓不少人感到困惑的是,雖然這場角力看起來勢均力敵,但最後雅各其實因大腿窩(可能是骨盆上方的碗狀凹槽「髖臼」[1],與球狀的「大腿骨」組成髖關節)被摸了一把導致他脫臼「不能再戰」[2],為何雅各的對手最後竟宣告雅各「你與神與人較力,都得了勝」(創三二28)?

首先,這件事發生在雅各即將與哥哥以掃見面之前。雖然他早已先打發人去見以掃,且低姿態的稱以掃為主(創三二3-4)。但傳回來的消息是哥哥「帶著四百人,正迎著你來」,「以掃的沉默以及快速帶人馬逼近,都是壞兆頭」[3]。

遭遇這位不知名對手前,雅各才趁夜把家人都打發過河,渡口這邊「只剩下雅各一人」(創三二24)。這場搏鬥所發生的「夜間」,這「黑暗」正切合雅各的處境,也「增加了他的恐懼和不確定」[4]。

黑暗中,對手冷不防發動攻擊。雅各有「很多敵人,他只能做最壞的打算」[5]。此刻已無暇弄清楚這「人」是拉班或是以掃派來的,他只能全神貫注應戰。

「雅各為人安靜,常住在帳棚裡」(創二五27)往往讓人把雅各想成文弱的宅男,其實從雅各與拉結初遇時竟能把「通常要兩、三個人才能移動的大石」轉離井口(創二九10),就不難看出雅各的「孔武有力」[6]。

雅各能與那「來意不明」且推測多半「懷有敵意」的對手搏鬥一整夜,除了自身強壯的身體,他自母腹就與哥哥相爭(創二五22),爭勝好強、絕不認輸的戰鬥意志也是重要因素。

然而雅各遭遇的不是普通的對手,黎明前對手不過是在他大腿窩(髖臼)「碰了一下」,雅各的大腿窩就「脫了臼」(創三二25,新漢語譯本)。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對方沒有趁他連站都站不穩之際下重手,這也讓雅各開始意識到對手並無敵意,而是神所派來的「使者」,轉而懇求對方給他祝福。

等到這「使者」說出這句「你與神與人較力,都得了勝」(創三二28),雅各更明白原來與他角力的是「以人的形象出現」的神自己[7]。神為了「俯就脆弱有限的人」,用這種「眼可見、手可摸」的方法來親近人[8]。

何西阿先知重述這故事時說雅各是「與神較力,與天使較力」(何十二3-4),也說明了這天使(使者)代表神,「以人的樣子顯現人前」[9]。

這是為什麼雅各為約瑟的兩個兒子祝福時會說:一生牧養他直到如今的「神」,也是「那救贖我脫離一切災禍的使者」(創四八16,新漢語譯本);因為他知道那一夜與他角力的這天使(使者)「與父祖的神毫無分別」[10]。

不論雅各所遭遇的是紆尊降貴的神自己或其代表,兩人「分不出勝負」並不是因為雅各的實力與鬥志太強。因此,「經文說雅各的對手勝不過他,意思並不是指雅各在體力上擊敗了那人」[11]。

事實上,「神秘人一摸,雅各就受傷」,清楚表明「見自己勝不過他」(創三二25)「不是真的勝不過雅各」[12]。「這一擊,效果非凡,雅各根本不是他的對手」[13]。對手的「正中要害,使他不得不投降」,「雅各至終必須承認失敗,一向被雅各認為自己所擁有的能力突然消失殆盡,惟一能做的就是求取幫助」[14]。

我們終於明白這使者為何要與雅各搏鬥終夜,本可「輕易取勝」的那對手在等待時機,要以漫長纏鬥、看似不分勝負後的「關鍵一擊」瓦解雅各對於自己機智與力量的自信。

對手要雅各意識到他向來所倚靠的自己是多麼脆弱與不堪一擊,也恍然大悟為什麼自己殫精竭慮,為分散風險把家人「分做兩隊」(創三二7),又準備了大量的禮物送給哥哥以掃,試圖「解他的恨」(創三二20),自己卻依然感到懼怕。

原來,這場角力是神在雅各「非常不安,恐懼心理的重壓之下」,「前來安慰他」[15]。但消除雅各的恐懼必須「對症下藥」,讓雅各認清自己的問題,也明白他之所以欠缺安全感,是因為當他「認為還能靠自己的能力和資源做甚麼,就不會倚靠神」。

「雅各以前是抓人,用自己的方式得到想要的」,但只要雅各「認為還能靠自己的能力和資源做甚麼,就不會(真正)倚靠神了」,他必須「認識自己的需要與限制,才會抓住神」[16]。

在「大腿關節脫臼」(創三二25,新普及譯本)之前,雅各還是「憑他自己血氣的蠻橫」與對手摔跤。對手迅雷不急掩耳的一摸讓雅各因腿傷無力再戰,正是要迫使他「改變先前的行徑」,「不再自恃他的體力與人為努力」[17]。

這時自知無法取勝的雅各才轉而抓住對方,求對手給他祝福(創三二26)。雅各「領悟到不能再靠自己的勇力去解決所有的問題,他需要神的祝福」,他「由摔角轉為祈求」,求神「幫助他度過前面和以掃相見的難關」[18]。

何西阿先知可能根據其他口述傳統,提到《創世記》沒提的雅各「哭泣懇求」(何十二5)。這「哭泣與懇求」,其實正是「描繪雅各向神求祝福時的懇切」[19]。「腿瘸之後,他的好強爭勝變為緊隨倚靠」,「哭泣懇求祂施恩」[20]。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人沒有立刻為雅各祝福,而是問他:「你名叫甚麼?」(創三二27)。那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雅各的名字?要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其實是要他承認「我名叫雅各(創三二27),一個生來就欺騙的人」[21];「他必須先承認自己真實的本性(雅各),才能接受祝福(以色列)」[22]。

接著那人就給雅各取了新的名字,他「得到的是新的身分」,從「雅各(欺騙者、以詭計得勝的人)」變成「以色列(神統治、神保守、神保護)」[23]。

以色列這名字可以解作「與某某較力」,也可以解作「雅各在神的陪同下與第三者較力」、「神幫助他較力」[24]。

因此,我最喜歡的解釋是「讓神爭戰」,雅各所得到「從神而來的祝福」就是「神為人爭戰」。從此,雅各「不再是靠自己抓取,而是倚靠神讓祂為我爭戰」。這是「生命的轉折」,是「靈性的摔跤」,「雅各的生命開始轉化」[25]。

探討至此,我們可以確定雅各與神較力「得了勝」(創三二28),「不是因為神向他投降,而是因為雅各認輸」,換言之,「在神面前,我們如要取勝,就須認輸」[26]。

在這場角力之前,雅各的特徵就是「決定為自己抓住應許和祝福」,但現在他明白「應許的應驗必須是神的作為」。雅各得勝,「不是說他勝過了神,而是指他認識到他要倚靠神」[27]。

以前的雅各「一直靠自己的能力用一切可能奏效的方法抓住神的祝福」,「他太自負、太驕傲,不願等著神賜福給他」。但現在他的名字是「神較力」,「現在神會為他較力。只有在這種意義上才可以說『他贏了』」[28]。

雅各有沒有得到祝福?有的,「遇見神之後,雅各變了一個人。合法贏得神祝福後,雅各發現以掃的危險已經消失。他已經被神拯救」[29],「神已經掃去了以掃的怒氣,使兩兄弟和好」[30]。

不過更好的理解是:「神為人改名,代表他生命與性格的改變,也是這個人命運徹底的改變,這(才)是最大的祝福」[31]。

雅各與神角力的故事能給我們甚麼啟發?首先,神沒有獨留我們孤身一人(創三二24),當我們以為身處恐懼的暗夜時,神並沒有拋下我們,「在我們最孤單時,我們並不孤單」[32]。就連那可能耗盡我們所有力氣的徹夜角力,也可能是神在祝福我們之前必要的過程。

再者,神選擇雅博渡口與雅各相遇,是要提醒我們:「神不會容許獨立、靠自己的人進入應許之地,只允許倚靠神的人進去」。「靠自己的雅各進入應許之地之前,神必須改變雅各成為以色列,一個與神較力、求神賜福的人」[33]。

正如巴刻(J.I.Packer)博士所說,雅各「那種倚仗本身聰明的自信必須完全摧毀,變為全然倚靠神」,「神要使他明白自己慣用的欺詐伎倆是如何的可恥而厭惡棄絕它們」,「雅各必須先體會自己真是全然的軟弱和愚昧,才不會再信賴自己,也不再剝削別人來滿足自己」,「雅各那種處處倚仗自己的習慣,必須一次永遠清除」[34]。

最重要的是,雅各與神較力「得了勝」讓我們明白:只有「當神在我們的生命中佔優勢」,「我們的意願降服於神的旨意」,我們才「獲得真正的勝利」;「在生命真實的爭戰中,真正的勝利在於對神旨意的降服」[35]。

多數人會覺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然而雅各變為以色列的故事告訴我們:在神的恩典裡,雅各也能夠被神改變,從一個「自己籌算用盡卻仍不得平安」的人「幡然醒悟」,自此「全心仰賴神」,「捨了自我,一心向神,定意要單憑信神而贏得生命的勝利」[36]。

雅各與神較力的故事以「太陽照在他(雅各)身上」(創三二31,新漢語譯本)結束,象徵雅各成為新人。如果「狡詐的野心家雅各能轉化為以色列」[37],不論您我的生命有甚麼缺陷,也都能因為信靠主而校正回歸,因為「若有人在基督裡,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林後五17)。願雅博渡口旭日的光也照在您我身上!

註釋

[1] 鄺炳釗博士,《天道聖經註釋:創世記(卷四)》,天道書樓,1999,頁106。

[2] 桂丹諾(Sidney Greidanus)博士,《從創世記傳講基督》,美國麥種傳道會,2019,頁540。

[3] 柯德納(Derek Kidner)博士,《丁道爾舊約聖經註釋:創世記》,校園書房,1994,頁184。

[4] 艾倫•洛斯(Allen Ross)博士,《房角石聖經註釋叢書:第一卷上:創世記》,恩道出版,2017,頁269。

[5] 艾倫•洛斯(Allen Ross)博士,《房角石聖經註釋叢書:第一卷上:創世記》,恩道出版,2017,頁269-270。

[6] 鄺炳釗博士,《天道聖經註釋:創世記(卷三)》,天道書樓,1999,頁469。

[7] 謝挺博士,《創世記(下)從創造到揀選》,明道社,2011

[8] 霍志恆(Geerhardus Vos)博士,《聖經神學:摩西時代的啟示(舊約卷一) 》,天道書樓,1988,頁88-89。

[9] 楊牧谷博士,《受傷的戀者:何西阿書今釋》,校園書房,1991,頁587-588。

[10] 雅各•艾德門(Edmond Jacob)博士,《舊約神學》,東南亞神學院,1981,頁82。

[11] 約翰.華爾頓(John H.Walton)博士,《創世記(卷下)》,漢語聖經協會,2015,頁734-735。

[12] 鄺炳釗博士,《天道聖經註釋:創世記(卷三)》,天道書樓,1999,頁106。

[13] 艾倫•羅斯(Allen P. Ross)博士,《創造與祝福:創世紀註釋與信息》,校園書房,2001,頁695。

[14] 包德雯(Joyce Baldwin)博士,《聖經信息系列:創世記12-50》,校園書房,2007,頁163-164。

[15] 韓承良神父,《創世紀釋義》,思高聖經學會,1995,頁338。

[16] 謝挺博士,《創世記(下)從創造到揀選》,明道社,2011,頁226-227。

[17] 霍志恆(Geerhardus Vos)博士,《聖經神學:摩西時代的啟示(舊約卷一) 》,天道書樓,1988,頁112-113。

[18] 鄺炳釗博士,《天道聖經註釋:創世記(卷四)》,天道書樓,1999,頁108。

[19] 胡維華博士,《神聖的悲憫:何西阿書研究及註釋》,校園書房,2018,頁270。

[20] 柯德納(Derek Kidner)博士,《丁道爾舊約聖經註釋:創世記》,校園書房,1994,頁186。

[21] 桂丹諾(Sidney Greidanus)博士,《從創世記傳講基督》,美國麥種傳道會,2019,頁526。

[22] 艾倫•羅斯(Allen P. Ross)博士,《創造與祝福:創世紀註釋與信息》,校園書房,2001,頁696。

[23] 布魯格曼(Walter Brueggermann)博士,《解經講道註釋:創世記》,台灣教會公報社,2013,頁322。

[24] 陳文紀博士,《拉比釋經的第一堂課》,天道書樓,2012,頁132-133。

[25] 林鴻信博士,《系統神學(上冊)》,校園書房,2017,頁378。

[26] 約翰.華爾頓(John H.Walton)博士,《創世記(卷下)》,漢語聖經協會,2015,頁 735。

[27] 桂丹諾(Sidney Greidanus)博士,《從創世記傳講基督》,美國麥種傳道會,2019,頁545。

[28] 艾倫•洛斯(Allen Ross),《房角石聖經註釋叢書:第一卷上:創世記》,恩道出版,2017,頁270。

[29] 艾倫•羅斯(Allen P. Ross)博士,《創造與祝福:創世紀註釋與信息》,校園書房,2001,頁701。

[30] 桂丹諾(Sidney Greidanus)博士,《從創世記傳講基督》,美國麥種傳道會,2019,頁544。

[31] 賴建國博士,《五經導論》,天道書樓,2011,頁171。

[32] 華爾基(Bruce K. Waltke)博士,《華爾基舊約神學(上) 》,天道書樓,2013,頁420。

[33] 桂丹諾(Sidney Greidanus)博士,《從創世記傳講基督》,美國麥種傳道會,2019,頁528-529。

[34] 巴刻(J.I.Packer)博士,《認識神(增訂版)》,福音證主協會,2012,頁106。

[35] 賴建國博士,《五經導論》,天道書樓,2011,頁170。

[36] 姜台芬博士,《創世記精意新探》,臺大出版中心,2012,頁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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