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程亦君 2006.03.05

2001年的九月，当世界第一强国的美国，发生了迅雷不及掩耳、死伤无数的911事件，为在第一时间救人，纽约市的消防队员菁英尽出，却有三百多名打火兄弟在烟尘中迅速消逝。当时的纽约电台引述一位消防队发言人的话：「我们有整队的人马消失无踪，这不像是消防救援行动，比较像战争。」


这个突来的、如此真实地发生在我们生活中的「灾难片」，促使人们在物欲横流的现实中醒悟过来，重新思考生命的价值。其中冒险救人的消防队员们大量的牺牲，唤醒了人们对这个行业的重视，他们奋不顾身的英勇形象深深地烙印在人们心中。在这背景下，为了向这些无名英雄致敬，美国导演积克．罗素（Jay Russell）执意以一个崭新方向，来拍摄一部尽可能呈现消防员真实生活的电影。因此本片中的场景，包括消防局、大火、和演员在火场中的场景，采取几近真实的模拟方式拍摄，过程十分惊险，呈现出来的是使观众惊觉到：原来我们每天生活中暗藏着许多危险！而这些打火英雄们每天兢兢业业的任务，就是「守候」着一分一秒，积极地去营救人们的性命和财产。

这是一部好莱坞少有的、没有呈现太多复杂的人物性格与情感纠葛的电影，它表现出生活中平凡如你我的面貌，因为「平凡」和「自然」，故令人感动久久。

本片电影故事是以紧张繁忙的巴尔的摩市的消防队作背景，探触一个都市消防队内部世界之运作，并透过一个典型之消防员的经历，揭示一般人隐藏于内心中的活动。片中藉着一个一再重复场景，来展现消防队员们每天积极的行动与生活：每当警铃大作，随时待命的消防员从楼上的起居间，俐落地藉着一根单杠滑落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进入消防车，驶入灾害的现场。

杰克（Jack Morrison）是一位相当有资历的消防员，在一次大厦的救火行动中，救出一位受困者后，不意自己竟被迅速塌落的建筑物击落，而陷于空气稀薄、满是灰烬、瓦砾的大厦底层，透过几次的醒觉，导演交错倒叙他一生的故事。

一开始杰克以菜鸟身份来到消防队报到，并没有交代他是以什么样的动机加入救火员这一行，他开始跟前辈学习如何灭火、救人，在超市邂逅一位美女，后来结了婚、生了孩子，他的生活充满盼望和朝气；然而也因为在屡次的救火行动中一再目睹同伴的死伤，他的内在世界逐渐有了冲突和变化：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因为工作的需要没有太多时间陪妻儿，加上工作的危险性，他如何兼顾工作和家庭？

在一次危险任务中，同事Tommy被蒸汽灼伤，杰克自己手部也受了伤，当他回到家中面对儿子，儿子担心说：「爸爸，我不要你再受伤了！」虽然他安慰儿子：「有时候我们总有意外，但我们不怕，我们在救人，为了救人，这很值得的。」他内心中那道意志之墙却开始颤危危起来，表现于他去医院探望重伤的Tommy，他竟在病房门口犹疑不前，没有勇气进门去面对受伤而面目全非的好友。回到家她与妻子琳达发生了一场冲突，琳达想去探望Tommy，但杰克不想她去，害怕她看到Tommy的样子，会更不放心他的工作，杰克劝琳达说：「那比你想像的可怕！」琳达却回答说：「是比我想像的可怕，还是比你想像的更可怕！」这段对话是一个剧中人物内在世界的倒转。琳达从十年的婚姻岁月中，从害怕到逐渐变得坚强，因为她肯定自己的老公是个英雄；而杰克为了兼顾工作和家庭的责任，变得越来越矛盾和害怕。

其实面对队友的死伤，消防队里的队员们每个人都必须找到抒解之道。Mike队长为了工作的危险性选择了单身（他曾有过一个短暂的婚姻），而另一位队友Leonard面对Tommy的受伤，以寻找乐子的态度面对，以致引起杰克的愤怒。

当Mike队长提议杰克是否调职，他问杰克：「你还像以前那样爱你的工作吗？」杰克回到家和琳达谈到调职的事，杰克向琳达坦承说：「当Mike问我是否依然爱我的工作？我生平第一次无言以对。」面对丈夫内心中的迷惘，琳达直指杰克的内心，她认为真正的关键问题并不在她和孩子们的身上，反而是杰克自己。

内在动力的突破

接着在圣诞夜，杰克重返工作岗位，紧铃又猛然作响（预告出这是个不平安的圣诞夜），消防员们又以最快速度到达火灾现场，是一个女孩受困于火场的顶楼。电影中的这一场景很重要。杰克进入火场中，在满是浓烟、伸手不见五指的火场中，搜寻着女孩的踪影，他带着氧气唧筒的呼吸声音非常急促、厚重，显现他内心的害怕和焦虑，他能再次胜过自己内心和外在的挑战吗？镜头用迷蒙的处理方式，呈现他内在的胶着感。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女孩要冲出去时，房屋激烈爆炸而塌陷，他被压住无法逃出，他狂乱地呼喊「救命！」，这时队友Leonard冲进来，救援了他。杰克十分关注自己冒死救出的女孩能不能存活，当他看见女孩在数次人工呼吸后终于醒觉过来，他欣慰的笑了，竟然没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受伤流血。这次任务使他找回自己工作的天职，真正确认了他之所以奋不顾身救人的意义感。也因这次的任务他和队友Leonard都获得市长颁奖，全家都以他为荣。

最后电影镜头又回到杰克受困的场景，他49梯队的队友们仍在崩塌越来越厉害的危楼以及猛烈火舌进逼的危险中，奋不顾身地继续救援杰克，杰克也极尽仅存的力气，挖开砖墙来到原以为有逃生机会的配电室，却发现整个凶猛的火海已然四面包围，这是他面对生命中最大抉择的时候，为顾及营救他之队友的生命，他毅然地放弃援救。这时镜头并没有刻意表现他强烈的情绪挣扎，他平静却用力地交代Mike队长：「告诉琳达，我爱她，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爱她，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孩子们，告诉他们我永远与他们同在！…」当营救杰克的49梯队员从即将被大火吞噬的危楼中平安走出来，也是杰克英勇牺牲的时候。

杰克的妻子琳达哀痛却坚强地接受了这个总有一天可能会来到的噩耗。从琳达的表现也告诉我们：这种危险的行业格外需要家人的支持谅解，因此杰克的英勇来自于家人成为他的后盾。让我们深深体认这些平凡人其实是不平凡的。

面对杰克的死，对认识他的每一个人都不容易，对一同出生入死、并肩救人的袍泽也一样不容易，本片充分表达了救火队员们彼此间无私无我的团队精神，「死亡」在他们中间不会是个结束，而更是一个「开始」，Mike队长在杰克的告别礼拜坚定地说：「杰克，我很高兴你在我们中间！我向你保证，当明天警钟再次响起的时候，我们会再度爬上救护车，因为你是最勇敢的勇士。」接着他又说：「人们常问我：『为什么救火员要在人们都试图逃离火灾现场的时候，反而义无反顾地冲进去？』杰克！你透过救助别人的行动，充分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你的勇气就是最好的答案！」

「为什么救火员要在人们都试图逃离火灾现场的时候，反而义无反顾地冲进去？」这是本片主要探讨的主题。透过这部电影，使我们认识一个平凡的人是如何成为「英雄」的，他背后的信念如何成为他的勇气，使他可以通过严酷的挑战。从电影中出现几次的教堂崇拜的生活，导演刻意让我们看见杰克一家是有信仰的。我想这是美国经过911事件的冲击后，许多人开始回到传统的基督教信仰去反省生命的价值。虽然电影中并没有任何有关信仰的描述，但从剧中人物舍身以救人的勇气，具体表现了基督信仰的实际与核心价值：一粒麦子，落在地里死了，却结出许多子粒来。

从本片十分注重人物生活细节的写实手法，使我们知道导演积克．罗素并无意要塑造一个好莱坞式的「英雄」，他想强调杰克与其他消防员一样，都是生活中再平凡不过的人，电影中他刻意表达了一个救火员两方面的真实：一是他们面对危难任务时那种挣扎矛盾的心情（有谁不怕死？不想死呢？）以及与家人间那种无法割舍的情感与责任；二是「大火」本身所带给人们的威胁性，它令人慌乱、恐惧，即使受过良好训练的消防员，也无法充分掌握和控制灾情，因此面对大火，使血肉之躯的消防员们也存在着内心的挣扎。

看完这部感人至深的电影，令人为美国电影喝采，因为在票房压力与商业竞争下，他们仍能拍出这种小人物的感人题材、表现人性光明面的故事；而相较我们台湾的国片，虽然近年来所谓的「艺术电影」常得到国际大奖，如：「天边一朵云」，可是对台湾社会集体道德的「向上提升」有何贡献呢？为什么我们拍不出这种提升人性光明面的故事（它未必要大成本的制作）？而一定要拍一些哗众取宠的题材，以凸显人性的阴暗面？有位资深的影评人曾对台湾此类电影走向不以为然，认为「台湾电影已没有『故事』可说了」，这是台湾电影发展的悲哀。既然人家能，为何我们不能？从这里也必须谈到基督教信仰的影响，美国毕竟仍存在着基督教信仰的传统，使他们十分看重人性的光明面，并极力阐释发扬背后的信仰价值；而此点是我们台湾文化所缺少的，呈现于艺术的表现上，其内涵缺少了一种因透视人性而来的向上提升力。

看完此片，让人不禁向这些生活中的幕后「英雄」们致敬，这些以救人为志的行业，格外应该得到我们更多的尊敬，因为受困者可能有生还的奇迹，而消防员们的英勇救人可能是没有奇迹的，从事这个行业得付出何等高的代价！在现今这个处处以个人利益为导向的社会，竟然还存在着这种以救人为唯一价值的行业，凸显了人性中仍有一种不可或缺的核心价值，让我们

依然可以对这个社会充满盼望，也能更珍惜与尊重每个生命。



电影：《火海豪情》（另译「烈火雄心」，英文原名：「Ladder 49」）
导演：积克．罗素（Jay Russell）
演员：约翰屈伏塔
　　　乔奎因•菲尼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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