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雨漣 2007.07.15

姊姊大五，回到國中母校實習，常常講些學校從前和現在的轉變，以前老師們的消息趣談，一起回憶年少。一次週間提早回家，她興奮的打電話來說，以前教過我們兩個的國文老師，退休後每個星期五都回學校圖書館當義工，問我要不要回去看她。

　　近鄉會情怯，尤其是這老師簡直是我們兩個心中的小巨人，當年講台一站開口一說話，渾身上下就是一副文學家的氣息，讓人又敬又愛。總是怕自己辜負了當年老師費心的栽培，辜負了一次又一次細心的鼓勵和指導，甚至，根本不被記得的尷尬....。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下定決心要回去一看。

　　騎著車回到學校，一大群如今看來像小毛頭學生剛好放學衝了出來，和姊姊穿過重重人群和一堆好奇閃亮的眼神，走過地震後重修的中廊，踏進藏在角落那依舊神秘的圖書館。

　　一眼就望見了，那個在櫃臺前，小小的身影，沒有多大改變，除了泛白的髮根和不知從哪來的一種被歲月煎熬後的憔悴，讓人一陣心疼。然而還是一樣的氣度，那不變的堅毅神情，溫和的不肯被打倒。

　　老師的目光也閃爍著驚喜，忙不迭的招呼，詢問，一舉手就還是那個在台上優雅又不疾不徐講著詩詞、小說、散文、的神態，看不出來之前生過一場重病，看不出來如今還在和病魔對抗著。

　　笑笑的閒聊，之前擔心不被記得，或者失望之類的想法，早就被丟到腦後。不聊身體狀況，不刻意詢問，只是依舊談著近況，談著文學，以及多一項交集的教學。

　　圖書館裡的學生不多，下課放學都蜂擁到球場去了吧？姊姊抬頭看看，開玩笑指著裡頭說學生還真少，浪費了滿架的好書。老師一聽卻馬上一改輕鬆語氣，認真而嚴肅的說：『不！只要有一個，就夠了。』

　　怕我們以為在開玩笑，她認真指著念國文系的姊姊，一字字的補充：『只要有一個，只要有一個因此而像你一樣，繼續在所喜愛的文學上走下去，這滿架的書，就回本了。』堅定一如以往的課堂。

　　我和姊姊被震住，呆了兩三秒說不出話。我抬頭看著在書架間埋頭的臉龐，心裡想著，他們知道自己在如何被支持灌溉著嗎？以後的他們，又將會如何？

　　「只要有一個，就回本了。」

　　告別老師回家的路上，這句話鏗鏘有力的，不斷迴盪在我腦海。即便這不是對著我說，即使我可能不是「那一個」，不是老師眼中最頂尖突出的學生，依然深深被震撼。

要用怎樣的眼光，才會在空蕩幾乎無人的圖書館裡，看到希望？

　　我想起無數為著某種堅持，在許多地方，默默做著幾乎沒有經濟效益之事的臉孔，那簡直是這個要求效率社會中的異類。然後忽然懂得，那是一種，「只要有一個」的心情。只要有一個被碰觸到，只要有一個因而轉變，只要有一個獲得成長，只要有一個引起共鳴.....。

　　只要有一個，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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