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圣召—文化使命的诠说(一)

【作者:叶仁昌会思想的芦苇 2001.08.12


现世是虚空的,

但人在虚空中对上帝的回应却不是虚空。

凡俗世界的本身没有永恒;

它终将过去。

但人在凡俗世界中

为了上帝的荣耀所作的一切,

却是永恒。

即令在人类文化的最高成就中

也没有终极的救赎,

但让文化荣耀上帝

却是一项不折不扣的圣召。

 

 

合神心意的台湾教会?


  对于基督教在台湾的发展困境,其原因是复杂而多重的。但除了归责于教会圈内的软弱以外,诸如祷告不够、信徒的贪爱世界、讲台信息的贫乏、灵命浅薄、或者分争不合一等等,是否尚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现今基督教的信仰与文化,还没有「盘结」与「关联」起台湾的社会与文化。不可讳言的,迟至今天,台湾教会在社会中仍然好像是个「异文化」,她并没有在这块「福尔摩沙」的土地上落实生根。不仅如此,她尚且还是鄙视人类文化努力与成就的一群。因为相对于福音而言,即令在人类文化的最高实现中也没有终极的救赎。结果,台湾教会竟然就在一种「福音的骄傲」下与文化日愈疏离和背反了。台湾教会的发展因而变得更加困难。有时候不是不传福音,而是传得没有整体性的果效,而且灵魂是那样的容易流失。有时候也不是贪爱世界或灵命浮浅,而是不晓得如何面对世界、并妥善处理信仰与政治、经济、法律、教育、专业、传统与生活习俗等的关系?

  曾经有某位牧师在一篇文章中提出了「合神心意的教会」的十个标准,包括有重视信徒教育、肢体团契生活、什一奉献的信徒比例、布道和植堂情形、行政系统是否完整、有无成全圣徒,以及尊敬神的仆人的程度等。然而,奇怪的是,在这样一个对于教会理想模型的构思中,竟然完全忽略了基督徒对社会与文化、对时代与世局,或者对所处的群体的参与、使命及影响力。从政治到经济、从教育到艺术,从生态到法律,从传统到科技,在在都丧失了上帝的踪影。

作盐作光的入世圣召


  耶稣曾呼召门徒在世上「作盐作光」(参见〈马太福音〉五章十三至十六节)。然而,这样的「圣召」在台湾基督徒的体认下已经彻底狭窄化了,它仅仅是局限在领人归主、广传福音与灵命造就的范围中。但耶稣的召唤明显的是一种所谓的「入世圣召」(inner-worldly Holy Calling)。或许有人会说自己所领受的「圣召」也是「入世」的,就是「活在地上」领人归主、广传福音与灵命造就。但这样一种对「圣召」的体会,在本质上其实还是「出世」的。因为,「入世」与「出世」的区别,并不在于人是活着抑是死的,而是对于整个凡俗世界的体制与文化所采取的态度,是消极的排拒与疏离呢?还是积极的参与及改造?「入世圣召」的真谛,乃是上主召唤基督徒在现世的一切事物上――从政治到经济、从教育到艺术,从生态到法律,从传统到科技――都见证与荣耀他。对于这种「入世圣召」的最重要诠释者,应该是宗教改革家路德(M. Luther)与喀尔文(J. Calvin)了。他们全面的将基督信仰与凡俗世界的种种生活结合,举凡刀剑、法律、经济、政治、教育、道德、家庭与社会组织,路德与喀尔文无不分别从信仰的立场发表了大量而精辟的论述。反观四十多年来的台湾教会,虽然并不旗帜鲜明的高举「出世主义」,但观之大多数传道人与信徒的狭窄属灵视野,我们不得不说它的本质还是「出世圣召」(outer-worldly Holy Calling)的一种翻版。有形的「教会」扮演着如同中世纪修道院的角色。她代表着存在于凡俗世界中的「另一个世界」,她也是信徒规避现世污秽与罪恶的「天国的缩影」。更重要的是,她几乎完全吸纳了信徒对上帝「圣召」的一切付出与摆上。

柏拉图与诺斯底主义的二元论


  我们不难理解,隐藏在这种「出世圣召」背后的观念,就是一种「圣俗二元论」。而「圣俗二元论」则正是柏拉图「观念论」的神学谬误版。按照柏拉图的看法,我们凭什么说一根树枝是「弯」的呢?除非我们的心里已经先有了一个「直」的观念。而我们能够划出一条百分之百、丝毫没有误差的「直」线吗?很显然的,即使手艺再精巧熟练也划不出来。那么,真正完美的「直」线在那里呢?恐怕只存在于我们的观念中了。同样的道理,当我们追问自己的人生「圆满」吗?柏拉图会要求我们先回答什么是「圆满」。而现世中又有谁的人生是百分之百的「圆满」呢?既然没有,那完美的「圆满」又在那里呢?它只在一个地方,就是我们脑袋中的观念里。柏拉图因而进一步的分出了两个「世界」。一个是我们日常生活、吃饭、睡觉,手能摸得到、眼睛能看得到的「感官世界」(sense world)。另一个则是只能用我们的想像、理性和观念去接触到的「观念世界」(idea world)。譬如美、善、圆、直或幸福等的本体。更重要的是,柏拉图告诉我们,这两个世界有一定的距离与矛盾;而且观念世界必需作为感官世界的指导与模范。对于柏拉图而言,这个道理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当我们发现感官世界中的「直」并不「直」、而「圆」也不「圆」时,又怎能怪罪我们脑袋中的「直」的观念太「直」、而「圆」的观念又太「圆」了呢?对于「美」、「善」、「幸福」、「圆满」或是「国家」,何尝不是这样呢?

  这样看来,抽象的观念世界反而是真实,而我们每天吃饭与睡觉的凡俗世界却是虚空的影本了。前者是永恒的、终极的与完美的;而地上这个感官世界则是短暂的、过渡的与不完美的。柏拉图的这种二元世界观影响了后来的基督教神学思想。老约翰所面对的「诺斯底主义」(Gnosticism)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诺斯底主义将耶稣当作一个幻影或灵体。因为他们相信物质是肮脏的,而地上也没有神圣的事;天上则绝不沾染一点尘土。诺斯底主义因而根本不能接受「道成肉身」。他们认为要达到灵性世界必须藉由一种神秘的「看见」。然而,基督教正统所信仰的却是「道成肉身」的基督;并且,就在基督「道成肉身」的一霎那间,他已经打破了属灵与属世的膈阂。诚如使徒保罗所说,「使天上地上一切所有的,都在基督里面同归于一」了(〈以弗所书〉一章十节)。我们可以很肯定的说,无论是约翰、保罗或是耶稣,都绝对不是一个「圣俗二元论」者。

下期待续

本文作者叶仁昌教授任职台北大学公共行政暨政策学系,是卫兰团契 晚堂「生命的需要」专题讲员
本文原载于作者个人网页,经作者授权本中心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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