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乱石的鹿

【作者:陈新凤网路作家Ⅱ 2013.10.27


我是1950年代,出生在台湾的外省第二代,在当时的社会氛围中,小孩子的前途和父亲是谁、做什么事,几乎有绝对的关系。我的生父很早就过世了,只留下一张公园出游的全家福照片。我的养父服务于警界,虽然很关爱我,但经济问题一直是家里无形的压力。

正当廿岁的我对未来感到徬徨迷惘时,天父找到了我,他的爱满足我心里的渴望,我的「前途」在他的带领与陪伴下,步步都有奇妙无比的安排。

青春年华叹生命虚无

我在新竹长大,读国小的时候,级任老师人很好,热爱古典音乐,常常介绍好听的音乐作品给我们这群小毛头,尤其赞美我对音乐的欣赏能力。但他也很严格,作业又多又难。

我一向功课差,天天都被繁重的课业搞得昏头脑胀、坐困愁城,很少能全部完成。尽管如此,我天性开朗,总是能在成绩与排名之间自得其乐,和同学及他们的父母也相处融洽。

一直到国高中时期,我都是班上「人缘奇佳、分数颇惨」的大姊头人物。记得我的生物和国文表现不错,但是一碰到英文、数学、物理、化学等科目,我就束手无策,上课根本是鸭子听雷,只能偷看小说、抄写诗词,或是把老师当模特儿画成漫画来排遣时间。

下课后,我就活过来了,喜欢仗义执言,为弱小主持公道、争取权益。这样的个性,从小到大一直没有改变。虽然常得罪人,但也让我交到不少真正的朋友。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继续升学。经由养父介绍,我进入纺织厂担任书记。工厂里是三班轮调、日夜颠倒,我不愿长期忍受这样的生活,于是一年后辞职,前往台北就读教会学校。但这所学校实在让人看不出和基督信仰有关连,所以隔年我休学回到新竹,在电动游戏店打工,赚点生活费养活自己。

电玩店的声光刺激特别容易让人感到生命的虚无,正值廿岁青春年华的我,常常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我的人生?我就要这样过一辈子?

共读圣经领受神爱

那时候,我偶然间走进教会,认识海外基督使团OMF的刘大卫宣教士夫妇,他们邀请我一起读圣经。圣经解答了我心中许多疑惑,更重要的是,我头一次经历到神的爱,非常让人满足。于是和刘大卫夫妇读了半年圣经后,我决志信主,也开始热心参与教会主日学与团契的各样服事。

1979年,也就是信主不到一年,我在新竹胜利堂受洗。那一年,我觉得自己虽然是基督徒,却对圣经一知半解,实在有必要花时间专心深入钻研。于是在一位印尼宣教士鼓励下,报名并进入中华信义神学院宗教教育系就读,并且每周一次在新竹少年监狱协助教导圣经课程。

原本认为,接受两年神学教育拿证书应该就够了,并不明白委身奉献真正的意义。二年级下学期时,因为课程查考罗马书,我再次确认自己是重生得救、因信称义的耶稣门徒,于是决心奉献给主,委身全职事奉,又多读了两年神学院。

毕业前,我希望更深入探讨基督教宗教教育,因此申请就读香港信义宗神学院硕士班,并顺利在1984年九月入学。去香港之前,我参与了更生团契事工,协助在彰化辅育院开办全台湾第一个少年之家,辅导「非行少年」。1986年,我取得硕士学位,从香港返回台湾。

尼泊尔之行扩张视野

由于我从信主到就读神学院,都受到宣教士的鼓励与影响,所以很早就立志成为宣教精兵。加上在个人祷告中,神很清楚的把偏远地区宣教心志放在我心中,因此我从香港回到台湾后,就拟定并执行一套自我训练的计画,在行政管理、医疗照护、传福音等方面做好装备。后来神也预备了机会,带领我进入创启地区服事两年。

约翰福音十章1-18节是我一直深爱的经文:「耶稣来了,是要叫羊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我是好牧人,好牧人为羊舍命…我认识我的羊。」

耶稣救了刘大卫宣教士夫妇,他们把福音的好消息传给我,使我的生命也被耶稣拯救。我继续带领人信主,就是传承了耶稣所托付的大使命,也是我一生不断努力的目标。

在全职事奉尚未展开前,我曾向神求,由神来预备训练的单位,使我和对方同感一灵,对方愿意接受我的服事,也愿意承担训练未来宣教士的责任。我更求神,在我的装备操练告一段落时,双方都「阿们」,同意这是神的旨意,是神所喜悦的。

感谢主,神学院硕士毕业后,我在1986年八月经过祷告与评估,进入台中世界展望会服事,接任南投县信义、仁爱区督导,学习与原住民相处。

这是我向异文化宣教踏出的第一步:必须兼顾行政报表制作、人事沟通、探查访视、预算查核、事工协调等事务,甚至在师资缺乏时,也随时要支援上阵。这段期间的服事,称得上是精彩的重量级训练。

1988年,母会新竹胜利堂的长老要求我,在跨文化宣教前,先在台湾学习向基层传道。于是我加入工业福音团契在新庄的福音中心,服事劳工两年。除了台湾本地同胞,我也认识不少印尼、泰国、尼泊尔籍的劳工朋友。

为了坚固这群带领的羊,我还曾经远赴尼泊尔探访他们。那次旅程非常珍贵,不但大幅度扩张了属灵视野,也让我更深入思考不同信仰的人应该如何对话。

短宣服事包山包海

1992年,我回母会负责高中团契,也着手加入宣教团体。但经过长达一年的等候期,竟然在最后关头折翼。我欲哭无泪,不明白神的心意为何。冷静下来后,我转进新竹县芎林客家地区,在恩霖堂牧会三年。当时我全力推动神所赐下的异象,弟兄姊妹也全力配合。聚会人数在开拓时期只有十人,但牧会三年后,男女老少已达近五十人。这完全是神对客家族群的怜悯与赐福。

四年后,我离开恩霖堂,暂停牧养事工后,仍然继续祷告,继续操练自己,等候新的宣教使命,随时准备接受新的挑战。后来我接受新竹地方法院委派,于1997年到1998年在富里国中接任社区生活营主任,负责谘商辅导、设计课程、协助学校照顾高关怀学生,使我在青少年事工方面以及与公部门协商两方面,增加不少经验与能力。

1999年,神很奇妙的打开了缅甸短宣之门,我透过地方差传机构,进入佤族学校教中文,并管理近300位女学生的宿舍。此项服事的「业务」,可说是包山包海:包括剪了数不清的头,半夜不知为多少小孩盖过被;使出看家本领教大女孩缝纫、烹调,预备自己作贤德妇人;周六跟着小男生进入丛山峻岭趴趴走,寻找可吃的野菜;周日讲着天父创造世界的真理,新约概论从耶稣到保罗讲一遍;甚至关于未来天家的景况都教导了,真不知道这群学生小小年纪是否能懂。后来人数越聚越多,不知是来凑热闹,还是我这个讲者太卖力演出。

我甚愿他们是对耶稣有兴趣、被圣灵吸引,听到天父亲自对他们说话,以爱向他们招手。他们虽受灼日之苦,却仍安静专注聆听。我很感动,也求主赐福这群生于苦难中的孩子。

崎岖路有主同行

2001年,我结束两年多的佤邦宣教事工返国,在回台湾的路上,我疲惫不堪,忍不住向神申诉,为何奉献之路如此难行?我人生的精华岁月全部献上了,仍不知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我说:「神啊,我累了,知道的。我可以休息吗?」没想到,隔天我就接到一通电话,是过去支持我在佤邦事工生活费的弟兄打来的。他表示,神感动他继续奉献支持我一年,无论我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可以。

挂断电话后,我只能流泪感谢神的供应,他知道我的软弱,我虽然如同当年以利亚那样的懦弱无助、退缩求死,但神使我及时经历他温柔怜悯的看顾,他的恩典实在是奇妙难测。

经过2001年到2003年两年休养生息,神的手始终提携着我,他关了门、开了窗,领我进入另一个恩典满溢的事奉旅程:国际汉语圣经出版社。

我担任国际汉语圣经出版社社长至今将近9年,最大的收获是看见文字事工的魅力和重要性:翻译不同版本的圣经是很有价值、很有意义的事,可以让人对神的话语了解得更深刻。另外,在推广圣经版本和工具书的过程中,我认识了很多牧者前辈和神学院老师,在研经和属灵阅读方面获益良多。

感谢神,即将在十一月初被按立成为牧师。其实,早在廿多年前,我就已经开始像是牧师一样的在各处服事。现在主把这个职份加给我,我想,较多成全他人而非自己,是让他人更容易接纳我所要传的耶稣。

回顾自己踏入教会至今,已经整整卅五个年头,这一路走来,我的服事好几次大幅度转向,甚至长时间停顿,连当年带领我信主的刘大卫宣教士都忍不住说:「新凤,你的事奉之路真是有许多波折。」

这番话让我想起约廿年前,一位不相识的姊妹对着大家说关于我的预言:「这位姊妹好像一只鹿,在深山溪谷间飞奔跳跃,虽然地形恶劣,却依然穿梭在瀑布、山涧、乱石之间,悠然自得。」

我知道自己的确比别人多走了好些崎岖难行的路,但我也很清楚,主始终在我前后环绕我。但愿到那日能像保罗一样告诉主:「我仗已打、路已跑、苦已吃、道已守。」我也深信,主将慈爱的回应:「好孩子,你完成我所交待的任务,你是我最爱的孩子!」

注:国际汉语圣经出版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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