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与社会的对话》

| | 成为粉丝 | | 转寄

宁愿进入劳改营也不愿当学术买办

文章索引 | « 上一篇 | 下一篇 »

暑假已经开始了,暑假是很多大学老师出国旅游的热门时期;但对于一些还有研究生没有毕业的老师来说,暑假却是最漫长痛苦的一段日子,因为他们得随时承接学生写好的文稿,并且尽快地看完、提供修改建议给他们,以便同学们能够顺利在八月底开学前完成口试。

上周和几个暑假还在与研究生论文一同奋斗的老师聚会,有老师就说从在大学教书以来,几乎每个暑假跟同学耗在论文上,十分痛苦。特别是自己很早就提醒学生一定要在某某时间内完成哪些进度,或是好言相劝希望他们不要挤在学期结束前两三个月内才要动笔;可是很多学生最后还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动手」,又想在最短时间或当学期内毕业。有一个老师甚至还打趣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奴」!

听到「同行」的抱怨,身为「暑期论文劳改营」一员的我,心中虽然也会苦笑,但比起这些劳改营的伙伴,我想我还是幸运多了,因为我的学生比较不是那种平时玩乐、恶意拖延,再要求老师要让他们当学期毕业的学生。他们之所以会「拖」到七月底才口试,通常是需要更多时间来厘清自己某些想法、磨练文字表达能力,或调整个论文的架构。

当然,与我们这群「暑期论文劳改营」的成员相比较,有些大学老师因为比较有经验,知道怎样协助研究生完成论文会比较有效率,所以不用和学生一起在酷热的暑假活受罪;但就我所知,也有不少大学老师会很大方地让他们的学生在论文根本还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就进行口试。

这类口试场景通常是:研究生慌慌张张地报告完他的论文后,口试委员以犀利无比的言词指出他这篇论文结构如何不完整、研究方法如何漏洞百出,甚至根本都还没有写完就来口试!最后轮到他们指导教授讲话的时候,不但没有虚心检讨自己是否在口试前有完整看完学生的论文,并给予相关修改建议,还想尽办法要与学生划清界限,撇清责任关系。

每当我看到口试会场上演这种剧情的时候,就会提醒自己,宁可暑假进劳改营受罪,也不要当这种烂人。虽然我不是什么红牌老师,学问也不是顶好,但我总是期许自己可以尽力协助我的学生学到想学的东西,并且让自己的论文达到硕士该有的基本水准。当他们毕业后,也可以很有自信地告诉自己,我的论文真的很用心完成了,而且有硕士该有的基本水准。

但我这种坚持在大学里相当不讨喜,因为有些研究生可能会认为,现在这个时代不是讲终身学习、知识解放、没有标准答案吗?就然如此,为什么课堂上老师还要求要念那么多书、撰写作业或论文还要达到一定的标准才能毕业?为什么不能根据我自己成长经验对某项议题陈述我的想法,就拿到学分或文凭?也有一些学生或认为:既然现在社会鼓励「终身学习」,我能够回来学校进修已经很不容易,因为要同时兼顾家庭、工作、健康、学业……,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决定想学什么、想用多少时间学这些东西、想学到什么程度就毕业?而要老师来评断这些?

对于这些研究生提出的质疑,我觉得有些确实不无道理,事实上,这些议题也非常值得深入讨论,但我暂时无法细谈。在此我只想提出一个原则性的东西供大家思考:如果有人觉得「学位」可以作为不同学习阶段的一个「客观」认可、象徵或奖励的话,是否就该达到该学习阶段应有「客观标准」?当然,我们可以针对获取文凭的标准是否具有客观性,能否观照到多元智慧和能力表达方式进行深入的讨论,但「尊重差异」与「包容多元」并不等于「诸事皆可」!

现在台湾高等教育令人忧心的,不是那些很认真地在为多元文化或经验知识争取应有发展空间或基本尊严的人,而是假借尊重学习者经验知识或多元文化之名,行贩卖文凭或谋取个人社会地位之实的「学术买办」或「假学究」。因为这些人将常打着「尊重学习者」的旗帜,实际上却是透过降低学习标准,或与学生一同打混摸鱼的方式,招揽更多希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文凭的「顾客」上门,而这些作为长远看来都是在戕害台湾高等教育的根基。如果真的要帮助多元学生学习,是否该提供的是多元的学习资源或弹性的修业制度,让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生涯规划,毫无时间限制地慢慢达成该有的学习目标,而非稀释高等教育该有的品质?

就像李家同教授说的:「『一切从基本做起』,这本来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并没有人喜欢听。理由很简单,因为这种作法是相当不耀眼的。在科技上,我们总想要跟上先进国家的脚步,但却忘记了我们的基础科技不够好,所以才没有很辉煌的科技成就。……这就像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运动员,无论如何练习,都不会有很好的表现。我们必须回归基本面,从最基本的地方做起,打好基础,如此一来,努力才不会流于泡沫化,也才能真的有进步。」

◎ about 徐敏雄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