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急澗山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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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傳奇,靈魂會遇——亞東劇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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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一群亞東工專(亞東技術學院的前身)基督徒學生成立了「亞東學生團契」。當時他們找來一位姊妹當輔導,不多久,這位輔導打了一通電話,找到正為主「封筆」的朱雯姐妹來團契「看看」。沒想到,這一「看」卻成就了一個劇團,這一「看」也讓朱雯人生中最精華的二十多年,都奉獻在亞東工專這群毛頭小子裡。

■ 劇團的靈魂人物——朱雯傳道

朱雯,團員口中無人能取代的「朱姐」,雖為德文系學生,卻在大學時代展現過人的編劇才華。她曾參與電影《雪花片片》的編劇,也擔任過電視節目的編劇、腳本撰寫,但她不滿足於只是展現個人才華,卻不能直接傳福音。於是不顧家人的反對,她決定「封筆」,效法摩西在曠野等候神的旨意;只是摩西等候了四十年,她則是十分之一——四年。

四年後,一通電話結下了她和亞東團契的不解之緣。從只是去「看看」,解答學生問題,後來變成主輔導;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朱姐就「全職」投入在這群學生當中。既沒有教會支持,也沒有福音機構的任命,完全是憑信心全時間事奉。「有一年,她全年只有兩千元過活,而且幾乎都拿來買書,也不知她到底是怎麼過的!」現任團長王小梅傳道用既驚奇又帶點感傷的語氣說著:「這些事我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小梅是亞東團契草創時期的學生,當我們談論到朱姐所過的簡樸生活時,她的眼眶紅了起來:「當時我們真不懂事,只知道接受她的付出,卻不知道原來她是這樣過生活的!」

自從有了「團契之家」,朱姐就與學生住在一起。她甚至把房間都讓給學生,自己就睡在通往陽台的走道,只用一塊布從天花板至地面隔開而已。

「還好,神給我們機會在亞東全職服事」,小梅有點慚愧地說著:「並且在朱姐得癌症的時候,可以服事她、照顧她。」其實這些機會,都讓同工們更深刻地去經歷朱姐曾走過的路,也學習朱姐如何倚靠神,行過每一個死蔭幽谷。

■ 為什麼是亞東,不是隔壁的藝專?

團長小梅回顧亞東的歷史時,把亞東的發展分成四個七年:第一個七年(1980~1987)主要是團契的成立,第二個七年(1988~1995)是劇團的成立,第三個七年(1995~2002)到海外巡迴演出,第四個七年(2002~2009)是進修及尋求未來方向的七年。

其實,第一個七年時,朱姐便跟學生們分享在禱告中領受的異象:「神要在亞東這所學校,興起一批人以戲劇宣教,帶領人歸主,將來更要到海外服事。」聽到的學生無不驚訝不已:「為什麼是我們這群工專學生,而不是隔壁藝專的?神啊!祢搞錯了吧?」

神的旨意和揀選是不會錯的。第一個七年,朱姐發現,當她以戲劇的方式,帶領這群喜歡操作,不愛讀書的孩子去體會聖經時,有出人意外的果效。於是她花心思編寫聖經劇本,教他們演戲,竟吸引了許多尚未信主的學生來團契。於是從帶領學生用聖經戲劇靈修、寒暑假辦兒童營,一直到1988年「亞東劇團」成立,神不斷使用戲劇來醫治、對付團員們的內在問題。另一位同工純心說:「往往排戲時間不是真的在揣摩怎麼演,而是停下來解決或對付演員生命的問題。」其實每次推出一檔戲劇,演員們不是不斷在演練走位、對白、情緒、表情等技巧,而是必須面對生命的難關,誠實且認真地面對自己原本不想面對的傷口,甚至是罪的問題。

「這就是亞東的戲能觸動人心的原因。」現任導演信榮娓娓道來。他是亞東全職同工中,少數不是亞東畢業的。他原本是加拿大一位全職舞者,有一年帶領短宣隊回台灣事奉而接觸到亞東劇團,「因為學藝術的關係,從前在看不同的舞台作品、表演時,總是帶著批判的眼光;但亞東的戲卻能觸動我的心,讓我看見自己的罪,需要到神面前認罪悔改。」信榮沒想到,一次短宣竟翻轉了他的生命,讓他重新思考身為藝術人該有的事奉態度,以及如何在自己的專業上被神使用、榮神益人?於是,他決定投入「亞東」。

■ 蛻變的亞東——從默哈拉談起

事實上,亞東團契成立以來,他們便和朱姐一同經歷各種生命的奇蹟。朱雯傳道,不只是全時間關心學生的輔導,事實上,她是編劇、導演,也是團長。「朱姐每寫一齣新戲,都是聖靈的工作!」小梅說:「不只因為劇本帶有信息,而是能呼應演員們的情況和客觀的環境。」

曾經有一年,朱姐居然在短短的暑假間,寫了二十三齣「聖經劇」,這些都是為了帶領學生每天早上靈修所寫的劇本。學生透過演戲及看戲,對聖經有更深刻的領悟 ,因此能把不太容易記得的聖經記起來!

即使在朱雯傳道去世之後,她寫的劇本仍然具有很深的影響力。 2005至2007年,亞東劇團重新推出大型舞台劇「默哈拉」,在全台及北美演出。「當初提出要演這齣戲時,我的內心實在很掙扎」,小梅皺著眉頭說道:「因為朱姐不在了,當時劇團裡人心惶惶,我們實在沒有把握可以做這麼大的一件事。」事實上,朱雯傳道過世後,亞東劇團岌岌可危,一度瀕臨瓦解。「但我就是有感動要演『默哈拉』,於是跟其他同工討論。」小梅是提出重演「默哈拉」的人,而當時劇團面臨的困難,不只是朱姐不在了,更有外在如SARS風暴、學生(演員)的靈性問題。但奇妙的經歷往往就在一連串的「不可能」中展開。

一開始,同學們都不太想花時間排演,因為這必定會佔用他們原來上網、打電動的時間。於是同工們提出邀請,為這件事禱告三天。若要演,必須遵守三項約定:成績要All Pass,要願意面對生命中的軟弱,以及不能感染到SARS;再加上,要配合十四天的預演。

在這三天的禱告中,不只同學掙扎,同工也面臨考驗。

現任劇團導演信榮,加入亞東後,就在朱姐身邊擔任副導演,是被有計劃栽培成導演的。信榮不諱言,自己一直有很大的掙扎:「加入亞東後,最辛苦的就是立定心志。當蜜月期過後,我發現自己只想以專業服事上帝,根本沒有所謂『宣教士』的心志,更不用說每次演出前後,還要做裝台、拆台等,這種從前擔任職業舞者時,碰都不用碰的粗活。」

這種掙扎在朱姐過世期間達到最高峰。當團內需要找人接導演工作時,理所當然應由副導演信榮接任;此時,小梅也提出了為重演「默哈拉」禱告三天的邀請。信榮坦言:「那個時候的禱告也不能算是禱告,因為自己想逃的心情很明顯。」他不想擔起主角兼導演的責任,加上剛好遇到SARS,是最好的「逃脫」理由。但就在第三天早上,信榮卻莫名奇妙地發高燒,而且任何方法、退燒藥都沒有用。於是同工們討論著,若到了晚上九點還不退燒,就要送醫院急診,這樣信榮就很有可能被懷疑是得了SARS而遭隔離。

當時信榮正和小梅交往,小梅是那段期間最悉心照顧他的人。但在病塌上的信榮只想著:「我不要當導演、我不要演默哈拉……」終於小梅忍不住怒火,衝進房間大罵信榮:「一、我沒見你病成這樣有起來為自己的病禱告過,你總得為了我們而起來禱告;二、亞東劇團的導演不是你嗎?要不要演默哈拉,最清楚的人應該是你;三、 有沒有看到這群學生?神要藉這戲來幫助很多人,有沒有想到這些人?」罵完後,小梅就衝到外頭去哭,心裡也很矛盾,看著心愛的人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自己卻罵他。就在此時,信榮心裡浮現一個意念:「燒退了!」

果然,信榮的燒退了!

「你呼召我來這裡服事,不是因為我已經立定心志,不是我想當導演,不是我很有愛心,是在我不行、不夠資格的時候,你就呼召我來了!」信榮說:「神,我就是想逃,我很害怕,我就是這麼軟弱,求你帶領我走……」發燒事件,幫助信榮再次悔改、再次被更新:「當我有了確據,知道是神要我做,有祂撐腰,我就能放膽去做了。」信榮終於順服,接下導演的要職,也確信神會成為他在這個角色上最大的力量。

不只信榮在短短三天禱告中,心志被堅定,同學們也有超乎意料的反應。

對小梅而言,實在不指望同學們會禱告三天,並且願意接受這麼嚴苛的要求。但是,三天過後,幾乎每個同學都願意投入,並答應遵守約定。在排戲及預演的過程中,同學們還是面臨許多試探和掙扎,但「默哈拉」這個劇本,就是要告訴人們「神的恩典夠用」,祂能幫助我們勝過罪的誘惑。曾經有個學生有煙癮,正拿起煙要抽時,心裡卻想起默哈拉中的台詞:「逃避試探」。在那次預演的過程中,有六位學生戒煙成功,也有學生與父母的關係得到更新;而在其後三年的巡迴演出中,學生們也不斷面對試探、經歷上帝,更有好些學生的屬靈生命被更新,到現在都是認真跟隨主的基督徒。神也透過這齣戲更新整個劇團,帶領大家走向另一個新里程。

■ 由個人召命成為群體召命

「地下教會」、「貧民窟」、「人民公社」是許多人在參觀過亞東團契之家後,所給予的形容。亞東劇團除了戲劇外,另一個為人所熟知的是他們的群體生活。

這項傳統是從朱雯傳道開始的。後來許多學生畢業後願意回到劇團擔任全職同工,幾乎都按著這樣的方式,住在團契之家,將全部時間給劇團、團契和學生。

「亞東團契之家」以及亞東劇團的全職同工,這麼多年來都是過著「信心」生活,沒有特定教會、機構的支持,只憑著上帝的供應度過每一天。因此,亞東團契之家的設備都是最簡單、樸素的。

純心是劇團中的元老,從團契之家成立不久便在亞東。她說:「住在這裡很透明,因為只有薄薄的隔板,幾乎沒有什麼隱私。」團契之家剛成立時,樓下住女生,樓上住男生,那時除了朱姐,還沒有其他全職同工。後來學生一個個畢業,神也兩個兩個地呼召他們回到亞東全職事奉,同工從兩個到六個,到十幾個;租用的房子也從一棟到六棟,最多的時候到八棟,同工們全部住在一塊兒。因為房子是陸續從相連的幾棟租來的,有一段時間,不同棟、不同樓層的房子還加樓梯、做夾層,互相打通,所有能用的空間都用上了,整個亞東就像一座迷宮,穿梭其間,處處充滿驚奇。

「一開始,朱姐就有這樣的想法」。純心回憶著:「因為我們的事工很有彈性,隨時可以一起禱告,一起排戲。初期一年要演三百多場,北中南到處跑,很晚才回家,住在一起比較方便。」後來有同工成立家庭,考驗就越來越大。「不過,住在一起好處還是很多」,小梅接著說:「單身同工可以近距離看見婚姻生活的現實面;夫妻吵架也會被聽見,逼得夫妻間必須設法解決和面對問題,學習敞開來溝通。」當然,會有個性上的衝突、生活習慣的衝突,甚至「處理衝突」的習慣也不一樣。

■ 「人」重於「事工」

從朱姐開始,她便立下一個典範,就是「在乎一個人的生命、屬靈光景,大過服事本身。」她對同工很嚴格,經常花非常多時間解決某一個人的靈命問題,有時會談個好幾天,而其他人就陪在旁邊。「有一次我差點受不了,跟朱姐反應沒必要大家陪在旁邊」,小梅補充說:「但是當我變成『當事人』時,才發現自己內心的反抗其實很大,以致會耗那麼多的時間與精力……」。其實,每個亞東同工都當過「當事人」,也在這過程中,學習謙卑、放下自己。

「大家都願意謙卑下來是最重要的。」同工們說:「大家一起經歷神的作為,經歷朱姐如何在主裡帶領我們,包括到底要碰這個人的內在到什麼地步?這需要拿捏,而朱姐作了示範,留了榜樣。」因著這樣的典範,使得現在的亞東同工也有勇氣去碰觸學生們的生命問題。因為生命比事工重要;有罪就要勇敢對付,事工才會受祝福。不能因為怕得罪人,或怕影響事工,就不敢處理罪的問題。

朱姐過世後,同工們不只扛起了劇團裡的要職,更肩負起牧養的責任。從前自己是被朱姐牧養、督責的那個,如今他們卻扮演起朱姐的角色;而朱姐成了他們心裡最主要的參考和榜樣,也因此,更能體會朱姐當初獨自牧養一個劇團的辛苦。

■ 「盡」心「盡」力

「盡心盡力的『盡』 是盡到不能再盡;當你盡到最後,神知道,會賜福給你的。」這是亞東同工們在朱姐身上學會的另一個功課。

「在『過與不及』上,我們總是『不及』的,那是因為我們愛得不夠」,小梅進一步說明:「我們現今可以努力付出,是因為我們曾經被付出過。相較於『恩賜』,朱姐教導我們更多『愛』的功課。站在舞台上,呈現的總是較為亮麗的一面;但實際上,我們更需花時間對付生命的問題,結果是神得榮耀,而不是人出頭!」

當同工肩負起牧養的責任後,才發現自己是多麼自私、軟弱。當初朱姐花這麼多時間、心力陪伴學生,那是因為她實在愛學生。這也成為同工們面臨的挑戰。

■ 凡事「禱告」開始

「沒有禱告,沒有事工;沒有禱告,沒有突破」是朱姐留給亞東另一個重要的屬靈資產。不管是要開始一個事工、解決人的問題、尋找合適的同工等,沒有一件事不是以「禱告」開始。

「同工們聚集時,盡可能禱告、分享。在不同時間,有不同方式的禱告,會針對某個特定問題、待突破的關卡禱告。」可能因為住在一起,吆喝一下就可以聚集,禱告可以不拘形式,更有彈性,也更不公式化。

而在亞東同工中,「禱告」似乎是他們全職工作的一部份,更是平常生活不可或缺的環節。「我們夫妻會硬擠出時間,每天一起禱告、溝通。有時清晨也會個別去禱告。」目前在美國進修的小梅和信榮說。

■ 亞東劇團的未來

看到這些年來,台灣戲劇界的變化,同工們認為加強戲劇專業知識及能力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團長小梅和導演信榮,在2007年帶著女兒前往美國 Regent University 攻讀戲劇研究所的表演科系;而另一對夫婦,純心與承恩,則進入衛理神學院,學習教牧關顧與輔導。

在亞東的靈魂人物朱姐過世時,他們有充份的理由解散劇團,各自尋求自己的人生。但他們選擇了承接這個異象和呼召,繼續完成神給亞東團契和劇團的召命!

這是何等美妙的事!一個小小的異象——以戲劇傳福音,臨到一位單身女傳道。藉由她的委身,如今這個異象已經從「個人」延伸到一個「群體」中。

校園雜誌雙月刊

本專欄與《校園出版社《書饗》校園雜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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