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徐敏雄 2015.05.31

最近因為有學生想寫Zygmunt Bauman有關「永續發展/廢棄物」的論文，迫使我也開始閱讀這方面的資料，特別是關於《廢棄的生命》這本書。

在此之前，其實就已經閱讀過Bauman關於「現代性的大屠殺」的論述了，特別是現代化教育和生產方式，主要是那些擁有較多資源的優勢者創造出適合他們的資源分配模式，竭盡所能想要淘汰那些速度慢、效益低，與主流社會不相符的個人或文化。例如，只有英數理化好的學生才能使用大量教育資源，只有體力好、能不斷加班的人才能擁有工作，只有嘴巴甜能逢迎拍馬的人才能升遷。

換言之，現代化的教育和生產模式表面上在「剪除野草」或「提昇文明」，實際上卻是把某些不符合主流標準的人事物，貼上雜草和不文明的「廢棄物」標籤；而所謂的「廢棄物」，不單只是物理、生物或化學上的「廢棄物品」，也包含被宣告為無用之人的「廢棄人」(wasted human)。

當我們的教育不斷創造「少數」卓越和頂尖的同時，卻製造「大量」廢棄人。當代社會中人類生存最大的危機，就是不斷且大量地生產自己無法處理的廢棄物(例如核廢料、垃圾、罹患嚴重疾病或貧窮之人等等)，卻不知如何來消化或安置它/他們，以致於這些被視為廢棄物的人事物已經堆滿了整個地球。

就像三年前，有幾位高中生以穢物潑灑萬華街友，這些高中生的行為固然是錯誤的；但歸根究柢，他們也是智育霸權下的「廢棄人」。或許他們有不同於「智育」的其他層面智慧（如藝術、人際關懷、體能、自然觀察等），只因為當前台灣注重的是英數理化，使他們無法藉由進入明星高中或頂尖大學獲取成就感，只好欺負那些比他們經濟更弱勢的街友，稍微補償一下資源角力戰下嚴重受傷的自尊心。

這麼說並不是姑息當事人該負起的道德責任，而是希望彼此提醒：我們不能逃避的道德責任。因為在【全球資源有限、人類慾望無窮】的前提下，我們能就讀某些明星學校、在某個機關行號工作，都是依照某套「菁英/廢棄物」的標準，才能被拔擢為「菁英」，而把其他人(包括所謂後段班學生或正在流浪的街友)以「廢棄物」名義擠下來。

另外，我們也不能忘了每個人都會年老、生病，也可能有某些特質或能力被優勢標準排擠。今天我們沒辦法建立一個讓多數人有尊嚴存在的正義社會，難保自己有朝一日不會因為年老或罹病，被當成「廢棄物」隔離、驅趕、監禁或排除，甚至丟棄。自己如果不想被當成廢棄人用過就丟，就盡可能不要助長這種爛文化，也別把自己現有的生活視為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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